一路无言,本来还算愉悦的下山之旅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前路还长,人总不至于一直不说话的吧?阿秋这么想着,却有些无聊地甩了甩尾巴。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十年前我来过这里,是个很优美的地方。”
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笑容刚要浮现在嘴角,就一下子变得苦涩了起来。他突然想起那回忆中的景色,如果是带着深爱的人在那样的景色中-共度余生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阿秋刚想接话,却见墨鎏脸色再度变得苦涩了起来,一下子也是变得意兴阑珊,只是甩了甩尾巴又趴下了身子。
林深处见无情,一条清澈的流水带着阳光的暖意跳跃在了眼前,清凉的水汽扫去了阿秋的不耐烦。
“顺着河流一直走就能看到那个村子了。”
喵!阿秋突然跃下了墨鎏的肩膀,追着水花向前跑去,好不欢快。墨鎏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记得自己上一世就一直想要养一只猫,却因为连自己都养不活就放弃了,没想到这一世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养了个小猫妖。
一人一猫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朝着印象中的村子进发,一路上说说笑笑,还烤了几只鱼,倒也是趣味非凡,不知不觉间就扫去了墨鎏心头缠绕的悲伤。所以说,心情不愉悦的时候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啊。
日渐西沉,这俩货总算是到了村口。看着和印象中几乎没什么不一样的小村子,墨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至少今晚不用睡地上了不是吗?
“乖弟弟,我们住哪啊?”
墨鎏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说我的好姐姐啊!这村子里都是一些凡人,你这张嘴说话的妖可是会吓着别人的,到时候还怎么借宿啊?就乖乖的做只普通的小猫咪好吗?”
阿秋闻言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平凡宁静的村庄,点了点头。
“你大概想不到,早在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在这里养老了,所以早早地就在这里买了块地,改了个小木屋,所以倒也不用委屈你一直不说话。”
按着记忆中的方位,墨鎏向前走去。这前身和自己是何等的相似啊,都是年纪轻轻地就想着养老了。果然啊,像咱们这样的人,打打杀杀什么的是真的不适合自己。
村子里突然进来个年轻后生,刚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的人们都不禁好奇地窃窃私语起来。墨鎏对于这些讨论的声音没有在意,只是带着淡淡地微笑信步走着。
“哎呀!这莫不是墨少侠?”
一个惊讶的声音从身旁的一处院落里传来,墨鎏转身看去顿时笑了起来。
“老村长,十年未见您老居然还记得我,看来晚辈是不用为您的身体担心了。”
“哈哈哈!怎么能不记得呢?当年墨少侠您为了我们谷溪村一怒之下剿灭山匪可是救了整整一村子的人啊!老朽就算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忘了墨少侠的恩情啊!墨少侠这是要去当年盖的那处木屋吧?来来来,老朽亲自带您去,这么多年来老朽可是日日派人打扫,没成想居然还真的有与少侠重逢的一天啊哈哈哈!”
那七十高龄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丈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周围人听说是墨少侠回来了,认得的无不露出惊喜的笑容,就连一些已嫁为人妇的也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些许红晕,而不明所以的孩子们都拉扯着家中的大人或老人大声询问着。
“老村长,这些年来可还有山匪骚扰?”
二人边走边聊着,身后跟了好些个村民。
“没有没有,自从少侠您当初血洗那鱼鹰山寨,又在我谷溪村买地建房,周围的人们都以为少侠您打算居住在此,故而一直没有山匪胆敢前来接收鱼鹰山寨的地盘。”
墨鎏闻言一愣,这法子就算是一时有效,居然能管用十年之久的吗?这里的山匪胆子都这么小的吗?
“少侠此次前来可是打算长住谷溪村了?”
村长热情非凡,带着些许期待地看着墨鎏道,周围的村民也都满脸紧张地看着墨鎏。
“倒也不是,歇个脚罢了。”
闻言,老村长的神情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些许,却不想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墨鎏的眼里。察觉出村长的异样,墨鎏又不落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村民的神情。
果然,不出意料的都不太自然。
“但是倒也未必,看情况吧,如果住的舒服,就此长住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
墨鎏突然改口倒是村长完全没想到的,他又怎么知道,眼前这个后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血的年轻人了。
“那可千万请少侠长住下来啊!老朽必定尽心尽力地服侍少侠,让少侠住得舒心!”
老村长忙堆起满脸的笑容,殷切道。周围的村民也都开口应和道,哪怕某些人脸上的表情已然僵硬地一眼就能看出心中有鬼。
墨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远远地已看到印象中的小木屋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精致的木屋内,一把木制鎏金的长剑挂在墙壁上,长剑前的桌上还有刚刚上过的香火。看着这显然和自己无关的陈设,墨鎏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少侠勿怪,因为每日都要前来打扫的缘故,又感念少侠救下了谷溪村,故而村里的人合计一下决定供奉此剑,只求少侠武艺不断精进。不过少侠请放心,每日供奉完毕村人都会打扫干净的!”
“村长,不是在下不讲理,只是您知道的,在下喜欢安静。这……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实是不愿意欺瞒少侠,还请少侠救救谷溪村!”
说罢,老村长便朝墨鎏跪了下来,屋里屋外的村民们也都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高呼救命。墨鎏心里冷笑一声,这些老梆子,老子我诚心待他们,居然把我当猴耍吗?随便占用我的房子就算了,此刻轻描淡写地下个跪就想老子为他们卖命?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墨鎏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扶村长起来。
“村长您这是作甚?各位又何必这样,有什么事情直接和在下说就是了,又何必这般折煞在下?”
“少侠,这实是老汉我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古籍中找到的一门阵法,这阵下镇压着一只妖怪,需要村人们日日以香火祭拜方能使得阵法-正常运转,否则那妖就会破阵而出啊!”
“是啊!那妖之前一直伪装成村人,暗地里却偷摸吃人,可怜那吴家老大,这么多年来与妖同床共寝而不自知,最后惨死在这妖怪的口下!”
一时之间,村民们都哭泣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与这妖怪间的血海深仇,墨鎏听着听着便流下了眼泪,随即便惭愧地摇了摇头。
“诸位,没想到在下离去十年,村里竟然发生了这般惨祸,实在令在下心痛。若是可以,在下定然为斩妖而奋不顾身,可惜在下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一身武艺对于降妖除魔并无太大的效果,实在是惭愧啊。”
说罢,墨鎏就弯下腰去,对着村人们深深鞠了一躬。村长连忙起身,扶住了墨鎏。
“少侠这是什么话,少侠当初救下一村之人,大家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因此事而怪罪少侠。也罢,若真能斩杀此妖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是实在无法,大家每日祭拜也能一直镇压此妖。少侠无需太过在意。”
晚间,村人为了欢迎墨鎏的到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墨鎏喝酒吃肉好不快活,直至醉意深了方才摇摇晃晃地告辞回房。
看着墨鎏黑夜中晃晃悠悠的身影,村长脸上露出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的神色。没想到居然连墨鎏少侠也没有办法斩杀那妖吗?不过也好,少了不少波折。
“臭弟弟,你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了吧?”
忍了大半天的阿秋待得身后人群渐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呵!你也当我墨鎏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吗?就这种粗糙不堪的谎言也想骗过我?这些人若是真的想要我帮忙斩妖,为何不在我问是否有贼人骚扰时便开口,非要在我对那摆设起疑的时候再开口?分明是不想让我掺和此事。”
想起村长突然请求自己斩妖时村民们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神情,墨鎏淡淡一笑。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当真了,没想到你还不笨嘛!其实不管是灵气还是妖气,只要沾染了血腥,就不可避免地会带上浓重的煞气。那些凡人自然不知道,但是我阿秋可是一闻就闻出来了!”
说着,阿秋昂着脑袋摇了摇尾巴。
“是,阿秋最聪明了!”
墨鎏摸了摸阿秋毛茸茸的脑袋,阿秋舒服地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但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用力甩开了墨鎏的手。
“不准摸我的头!我才是姐姐,只能我摸你的头!”
说罢,阿秋探出毛茸茸的爪子将墨鎏的头发揉成了草窝,墨鎏不禁苦笑了起来。黑暗深处有一道身影闪过,墨鎏不着声色地往黑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