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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朝光光耀开华阳

    登高而远望,日出于东方,极云海而微茫。

    早行在华阳峰上,衣袂迎明熹而同光,清袖与晨风共飘扬。夏元清一边扶栏拾级而上,一边感叹于晨光熹微间,茫茫云海上的风景独好。可即便好景在前,此时此刻的夏元清也无心停下欣赏了。

    华阳峰在玉山剑宗内地位颇高,执律掌戒。礼祭典祀向来是由其负责承办,此次试剑亦是如此。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剑圣老矣,迟暮无珠。弟子碌碌,攒眉痛骨。最近几日,此类言论甚嚣尘上,玉山内风言风语不断。

    倘若真如朝器昨晚所言,自己这趟华阳峰之行,便是势在必行了。师尊在主峰仍未传回音讯,二位师兄亦尚未回宗,此时此刻,能代表天纵峰的,就只有夏元清自己了。

    夏元清继续登阶向上,转过一座青翠山头,华阳峰峰门入口直映眼帘。云峰崔巍掩映间,仙雾如幕缭绕。数根金銮雄柱,倚青天而立,云海才及其半腰。高柱撑起华阳楼台,楼台横挂匾额,书写“天衍始终”四字。铁画银钩先且不论,“天衍始终”四字,被楼台撑高,直上数千仞,似与天齐平。无论华阳峰的“天衍始终”在悬挂之初,是取自“天下五德,五德始终”之说;抑或是取自“天衍无穷,犹未可追”,都已然不重要了。

    天地广大,书言天事,是为谈天。而修行者与普通百姓的谈天,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谈天。在人族修士中,除了少数登顶人界的巨擘,又有哪个敢妄议上苍,甚至与天谈天?

    玉山剑宗恰属此列。倚天一剑,共逐清风。哪位玉山剑修,不是日日心心念念清风拂剑,向阳出剑,与天公问剑?

    此时红日已是越过了层层云海,攀上了华阳高峰。阳光自高天之上一跃而下,跃动于料峭险峻的岩峰之上,一路向下,灵活地穿过耸立雄奇的山门。最后,如同顽皮的孩子,一个不慎,跌落在了山门下的阶梯之上,沿着青石阶梯,一路滚落至山脚。旭阳光芒洒落大地,一路向阳而上行的夏元清亦被朗照,整个人就如同披上仙衣,全身闪烁着熠熠流光。

    行至半山腰,浮云遮眼;直入云海间,白云绕身。夏元清如同与世隔绝,前不见旭阳高峰,后不见青藤古道,举目尽是一片纯白。

    也正是在此时,夏元清耳畔传来话语:

    “真的决定好了?”

    “这是你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抉择了。”

    夏元清当下四顾,谁在说话?决定什么?

    早已确定登峰之路无人同行的夏元清,一时之间愣在了密云深处......

    ......

    与此同时,华阳殿内,峰主居所。万古尘似乎正与人争论着什么。

    “主峰封山之后,宗门仍需我等主持大局,君莫又何必心急?”布好隔绝结界,万古尘转身向蔡君莫说道。

    “杨启长老已提前布阵,飞升大阵一起,玉山主峰便会堵住上下两界通道,与人间彻底隔绝。既然主战场在于主峰,人间界留下三位峰主,已是绰绰有余......”

    “君莫无需再言,玉山根基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况且这次决策经过了玉山诸位长老多番推演,试剑收网之时,必定要把十年前残存人间的余孽一网打尽。”

    朝露峰主蔡君莫看着一脸坚毅的万古尘,心知再劝也必然是徒费口舌,便也不再多言,示意万古尘,让他继续说下去。

    万古尘接着说道:“此役事关我玉山存亡。大战一起,试剑大会及其宗门内调度,就全权交由君莫你来主持了。还有星河峰那边,苏星河突破在即,君莫你也要多多照看。”

    蔡君莫点头应诺。大战在即,万古尘既要内护主峰飞升之阵,让主峰精锐得以放手一搏;又要外持玉山山脉护宗大阵,保宗门根基不失,再无暇顾及其他。

    凡间六境“日月星,天地人”。三百年前,苏星河袖揽星月,攀至日曜巅峰,二百年前,苏星河长剑贯日,成就道境,今时今日,苏星河再度闭关,势必要超凡入圣,从成道之境一举跨入人间圣人。除去主峰,其余四峰修为最为高绝者,莫过于诸峰峰主。而达到圣人之境的,也仅有冯天纵一人而已。

    如若苏星河成功入圣,玉山山门得护万全,那此战无疑将胜算大增。

    两人运筹帷幄,竟已达旦通宵,不觉天色渐晓。

    日光乍明,蔡君莫终于是起身告辞,万古尘向他微微颔首,脸上不露喜怒,不泛忧愁,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蔡君莫踏步出门,背靠大殿的金窗彩户,唤出自己本命飞剑,御剑而去。只是知道离开前,却依旧心田如巨石高悬,忧心忡忡。

    ......

    华阳峰高耸,似冠日而笑。

    浮云迎风开两侧,不觉已入明光里。

    再回神时,夏元清已然踏出了半山腰的绵绵积云,那道声音,如幻听般突然出现,又转瞬间埋藏在了重重云雾之中。

    如此诡谲奇异的传音法,夏元清闻所未闻,他甚至没看到传音所需的灵气凝线。与其说是从外部传音,倒不如说这道声音更像是从自己内心深处所发出的。

    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从未想过隐藏自己。年轻男声,音色清晰,清清冷冷遗响于耳。夏元清觉得既亲切又熟悉,当他在脑海中把音色较为相符的人物一一与之比对,却无论如何也梳理不清究竟是何人......

    尽管夏元清并未领会那道声音所指为何,不过他能感受到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算算时辰,也该到华阳进行晨修的时辰了。

    夏元清不再纠结,继续向上行进。华阳峰守阁弟子倒也认得夏元清,未做阻拦,夏元清便径直跨过坎槛,走过前阁,便在演武场见到了华阳第二席金镜。此刻金镜正领衔华阳其余弟子,于大殿之前练剑。剑光回闪,如同水银泻地,整个华阳大殿银光满耀。

    金镜向来福缘深厚。还未降生,在母亲腹内之时,父母予名金望桓。然而降生之际,天公骤起华彩仙霞,不多时,竟有仙鹤衔宝镜来贺,遂又改名“金镜”。

    “夏元清!”

    金镜似乎早已知晓夏元清来意。他面带微笑,走上前来开口道“大师兄早就到,你会因试剑一事前来,不想天色方晓,就寻上山来了。”

    如果说柳温是正午高阳,刚强耀眼不可直视,那么金望桓便是初升旭阳,温和惬意。与之往来,如沐春风。

    夏元清亦报之以礼,笑着答道:“特意清晨前来叨扰,唯恐试剑名录已递呈主峰。”

    “试剑事宜,师父交由大师兄操办,在主峰定论之前,还是可以商量的嘛......大师兄在偏殿,我带你去。”

    “那就多谢了。”

    转过主殿,走过回廊,便是华阳偏殿了。夏元清立在门外等待,而金镜甚至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轻声喊了声:“大师兄。”

    此时柳温正伏案处理文书,觉察有人贸然闯入,眉头微蹙;抬头得见金镜,便再也没有了怪罪的意思。柳温起身笑问:“望桓,大早上不做早课,来我这里作甚?”

    金镜也不言语,让开了半个身位,露出了站在门外的夏元清。

    “夏元清,你的来意我已知晓,进来说话吧。”

    ......

    “事到如今,再想加入试剑大会,只能去凤凰台和外门弟子参加预选了。”

    “大师兄,堂堂五峰弟子竟还要去外门参加预选?难道......真就不能通融通融?”

    “除非有其他的五峰弟子退出,让出一个名额。”

    回想起刚刚结束的交谈,夏元清半眯着眼睛,回头望去,整个华阳峰冠日而立,威仪百里。尽管待到夏元清从偏殿出来,殿外已经是白日高坐于峰顶,灼灼而耀眼了。可是夏元清依旧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罢了,还是先回天纵再作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