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李元先是归还杏林山庄换取姜鸣好感,之后放低身态频频送礼,最后又透漏九州隐秘换来许诺。步步为营之下,终于道出目的:“今日李元以父亲身份,恳请姜公子收震儿为徒。”
九州历来被五龙教视为禁脔,分到剑洲那一脉还有可能入清宁剑派修行,还未听说有人拜入天海剑派。更何况在天海剑派,炼气境的内门弟子是没有资格收徒的。
姜鸣听到李元的请求,面露难色,委婉拒绝:“姜某修为尚浅,并无收徒之念。况且人族四派早有默契,九州皇室不便入南海修行。”
李元作为开国之主,绝对算得上英明,怎么会贸然提出不合理要求?只听他说道:“只需定下师徒名分即可,不敢奢求入龙影峰道碟。至于五龙教与清宁剑派,如今自顾不暇,定不会在乎这等小事儿。”
“噢?”姜鸣隐隐感觉李元话中有话。
李元虽然从九州气运发现几分端倪,但凡俗与修行界中间隔着巨大天堑,也不敢擅论是非,只是说出心中猜测:劫起宝洲,落剑洲!
宝洲不仅是九州之一,更是赤霄阁所在,散修联盟所在。剑洲则是清宁剑派的地盘。
姜鸣陷入沉思,想起散修联盟在大央岛的动作,其中或许真有他不知晓的博弈。不过李元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为自己示警,渡李震入门不失为最理想的了结因果方式。
方才初见李震时已经发现他生有仙骨,资质乃是上上之选,渡入山门应当无碍。
他仔细回想了下天海剑派门规,说道:“收徒之事以后再论。不过入天海剑派这件事我应下了,只是得从外门弟子做起。”
李元有些犹豫。李震生有仙骨,本想送入清宁剑派。可大劫应在剑洲,又顾忌其中的乾国皇室遗族,只能退一步,为其谋划天海剑派。
与清宁剑派重资质、重战力不同,天海剑派重“缘”,并不是资质优异就一定能入四大主脉修行。他从来自南海的散修身上了解到,天海剑派只有四大主脉弟子才算内门,于是才想通过姜鸣为儿子求个前程,顺带为家族谋条后路。
李元思索片刻,试着问道:“不知外门弟子可有长乐岛名额?”
“原来是想入长乐岛。”听到这个名字,姜鸣就明白了李元的打算,只是有必要这么早就安排后路么?
北方解剑城,南海长乐岛。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两处是放下刀兵、平和安乐的地方。
九千年前魔劫席卷三元界,生灵饱受荼毒。为保护门人家眷不受迫害,清宁剑派与天海剑派分别建了解剑城、长乐岛。后来魔劫退去,解剑城与长乐岛内的人族大部分重新出世,但也有少部分人习惯了安逸生活,自愿隐居不出。
但天地间本没有绝对的逍遥,命中注定的灾劫,即使躲过一次,下一次只会来的更加凶猛。两大仙门考虑到众弟子做出的贡献,道玄境大能亲自出手,以三元界残留的魔气为引,施展无上神通,将解剑城、长乐岛两地隐去,变成依附三元界存在的洞天世界。
洞天世界法则不全,其中的生灵无缘大道,却能得到稀奇古怪的能力,寿命也较长一些,直至今日已经成为仙门弟子斩断尘缘的最佳方式。
一入洞天,红尘缘尽,因果消散。
姜鸣也曾将这处奇妙所在讲给自家爹娘,只是被二老果断拒绝。钟离慈研习医道,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怎会行这避世之举?
姜鸣修的也不是无情道,完全没有必要着急斩断红尘,自然就随了家人心意。
只有李氏这样的大家族,才会想着满天下开枝散叶,四处寻找退路。不过若李元能像九州第一位人族共主——大周姬鸿圣皇那样,身负巨大人族功德,或许有机会入人族圣地苍燧山。介时这遍布天下的子子孙孙,就是气运愿力的来源。
如长乐岛这样的洞天世界,天海剑派有很多个,只是唯有这座是专门给凡人居住的,但并不敝扫自珍,门中弟子只要花费贡献值或者灵物,就能兑换名额。
于是有不少身怀技艺的散修加入天海剑派外门,就是为子孙后人购买长乐岛的名额。姜鸣在九泉岛时,就听说有位年龄不小的灵谷山外门弟子,花费五件黄阶灵物,买了十几个名额。
如此想来,未来李震也有机会。
想到此,姜鸣回复李元:“只要李震能够突破抱丹境,应当无碍。不过长乐岛名额价值不菲,一件黄阶灵物只够三人。”
李元对自家儿子信心十足,眼见最关心的事情也得到解决,开心地交代身后的老者:“长乐岛名额选择寡人早就有过交代,还需二伯盯紧一些。”
这老者是李氏一族上任族长,听到李元交代,赶紧点头应下。
然后又对一直站着的少年李震说道:“今日过后,便去你姜师身边服侍吧。父皇对你期望颇高,九州之事无需操心,做个逍遥仙人就好。”
此事显然是来之前就安排好的。少年李震此时还不太明白仙凡两隔的含义,只想着终于能离开囚笼似的皇宫,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忙跪下向父皇、母妃谢恩道别。
原来李元右侧稍后一些的妙龄女子是李震生母,姜鸣一开始还纳闷为何李元会带着她,
至于位置更加靠后的素衣女子,脸色清冷,看向李元时还带着点怨恨,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不过既然出现在此处,肯定有别的用意。
果然,李元主动介绍起这位女子:“这位是漱玉书院的山长,名唤李鱼。”
提起这个名字,李元眼中升起无限感慨,蕴含的感情十分复杂。只是作为皇帝,很快就掩盖下来,平静地向姜鸣介绍:“天王的妹妹,李鱼。”
此时那素衣女子表情柔和了一些,微微躬身行礼:“我代兄长,谢过仙人的救命之恩。”
姜鸣有些感慨。若李闯得知信任的兄弟用尽一生来忏悔,得知心爱的小妹仍健在,得知自己居然还有个儿子,应该能含笑九泉了吧。如此再看,一代豪杰的逝去也不是那么凄惨。
李元继续说道:“如此姜公子可以放心了吧,李鱼都还在,寡人自然也能容下那五岁小童。当年兵败神都,天王一意孤行才是因由。待大军到了阳关,兵甲粮草已绝,若是寡人不重归李氏本家,五十万大军必将魂断阳洲。至于天王本人,寡人也从未起过杀心,只是想给他一个笼中富贵罢了。”
李元声情并茂,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在这个版本里,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灭乾国,忍辱负重的伟大人物。其中他对李天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其中有多大水分,姜鸣不想探究。他相信李闯也不想探究。
既然已经谢幕,就留下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