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巴力在宫中呈禀魔皇整件事的结果和过程后，魔皇沉默了。
良久，魔尊巴力叹息道：“陛下，臣或许知道为何以人界的弱势，居然可以到今天都没有被征服。”
魔皇自然明白巴力的意思，人界的独特环境以及诸天万界之间的限制，或许是人族没有被征服的原因之一。
但最根本的，则是人族不屈的意志和大无畏的精神。
敢于为他人牺牲的精神，这是魔界诸族所没有的品质，最优秀的品质。
直至巴力步出魔宫，魔皇巴苏图依旧沉默不语，最终只有一声叹息。
诸天万界中，总有一些独特的存在，或危险、或诡异，而其中有两处堪称万界之最。
初始之地，相传乃是盘古诞生之地，那里超脱诸天万界之外，乃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
时间、空间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戒子须弥、刹那永恒，世间所有的理论、铁律在这里都不复存在。
除了初始之地外，另一处堪称万界之最的地方便是炼狱道，“杀帝”风战曾经挑战过的炼狱道。
炼狱道并非远古天然存在，但它怎么形成的无人得知。和初始之地万界隔离的情况正好相反，炼狱道与万界均有交集。
无论哪一界都可以进入炼狱道，无论修为高低，在炼狱道中都会被强行统一，这是炼狱道的两大特色。
就好比一个普通人和一个顶级强人，进入炼狱道后，至少在修为上彼此是处于统一层次，无分高低。
只不过炼狱道也有层次限定，超过限定的高手，则会遭到排斥，根本无法进入炼狱道。
炼狱道，拼的是战技、经验、意志、心态。当然，炼狱道中的种种极端环境，也足以对得起“炼狱”二字。
除了原生居民外，炼狱道中其他的生命体，要么是诸天各界中的倒霉蛋，被空间裂缝卷入。
要么就是一些狂人，为了攀上更高的巅峰，挑战炼狱道。
但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外来者，一旦进了炼狱道，便只有两种方法离开。
其一，穿越炼狱道，一层一层直至底层出口。当然过程中除了要对付诡异极端的环境之外，还要对付层出不穷的战斗。
其二，打穿炼狱道，所谓打穿其实也是从出口离开，只不过前者可以躲藏、隐匿、逃跑，后者则是一路高调拼杀。
当然，后者一旦成功，所获也是非凡，除了千锤百炼之后的脱胎换骨之外，更是有极低的概率得到一些诸天万界堪称顶级的至宝，比如风战的“红莲业火”。
只是，古往今来，靠一己之力打穿炼狱道者凤毛麟角，其中获得至宝的更是屈指可数，至少最近以万年为单位计算的时间里，有数人曾成功打穿炼狱道，其中获得至宝的唯风战一人尔。
空相盘膝静坐，面容宝相庄严、周身佛光普照、梵音阵阵，看阵势堪比佛门古佛。
当日在千佛山万佛洞中，被狂僧法明一脚踹入墙壁，空相便发现自己来到了炼狱道。
后经由法明解释，空相才知道自己需要借助这里的独特环境才能最终完成《六部神通》，获得足以左右人界局势的力量，而空大等五人众，则分别在不同的界域中苦修，完成各自神通。
闭目打坐的空相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环视左右，最终落在不远处的一座石雕上，眼角隐含泪花。
那座石雕是一名盘膝而坐的人类，身体健壮、肌肉虬结，面容栩栩如生宛若真人，最重要的是，这座石雕是一名光头和尚的形象。
法明，自改名号疯猫，世人以狂僧称之。将空相等人带入炼狱道后，便将一身佛力尽数转嫁六人，留下遗言后盘膝作古，化为了那座雕像。
也由此，空相才解开了法明堪称传奇一生的神秘面纱。
上界佛国中，处于万佛顶点的有三十三尊古佛，每一尊古佛都拥有神秘莫测的威能，也是佛界处于诸天万界顶级层次的根本。
诸天万界中，仙庭、佛国都是上界，也就是处于金字塔最顶层的存在。
只是盘古开天后最早诞生的四大古神中有三位居住在仙界，其中之一的昊天帝君便是天界中央帝君，真正的仙界统治者。
出于对古神的尊重，佛国位列仙庭之下，但实力却不容小觑，抛开古神不算，论整体战力实是与仙庭伯仲之间。
佛国中，除了最顶点的三十三天佛之外，还有一尊不是古佛胜似古佛的特殊存在——地藏。
在以普度众生的佛国中，地藏也是堪称最舍己为人的典范，其一生志愿便是度世人皆成佛，更曾经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论实力、论功德，地藏堪比古佛，但因其宏愿尚未实现，誓不成佛。因此，地藏成为了佛国中最独特的存在，世人尊称其“地藏菩萨”或者“地藏王”。
炼狱道诞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曾经异常不稳定，不仅内部毫无秩序，更时长给其他诸界造成近乎毁灭性的祸乱。
地藏王以秘术分割部分灵魂，转世投胎后进入炼狱道，以大毅力、大宏愿、大神通参悟炼狱道，最终以舍弃生命为代价，放弃自我意志，与炼狱道同化，成为类似界灵之类的存在，进而封锁了炼狱道对外的通路，只留下唯一出口，使得炼狱道可以宽进严出。
自此，炼狱道对诸界的祸患消除了。
地藏王分神成为界灵时，将自己的一身佛法凝聚成种子留存，这是一份希望，期待日后能再度转世，福泽后世。
后来，这颗种子辗转人界，投胎成人，便是法明。
可以说，法明和空相一样，都是佛门转世体，不同的是，这两位转世体的本尊实力、地位，天差地远。
其实，以法明的绝顶修为和特殊身份，他可以有太多的选择。
他可以留存人界千万年，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他可以回归炼狱道，因为与界灵同质同源，所以他可以保有全部实力，进而以自我意识统治炼狱道，成为炼狱道的帝皇王者。
他可以回归地藏王麾下，陪伴自己的本尊继续未完成的事业，普济天下。
他可以飞升上界佛国，以独立的个体存在，在佛国中占据一席之地。
法明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可这头疯猫最终却做了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以牺牲自我为代价，将自己的毕生修为转嫁他人，只为了成就空相、空大等人。
“洒家的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回顾以往也算的上辉煌。在这场人界浩劫面前，强悍的战力是必须的，但也并非扭转乾坤的唯一要素。这一点以后你们自会明白。洒家传功你等，是因为有些事只有你们才能去做，当你们几人能各自全功尽通《六部法典》，那么合你们六人之力，便可以做到就俩洒家也做不到的事，届时不仅拥有与妖族抗衡的力量，更能起到比我更大的作用，一换六，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法明的最后时刻，曾与空相有过一番平等对话，那时的法明平静、淡然，全无一贯的狂放、痞气，只有那种洒脱，一如既往。
“我存在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日后能弘扬佛法、普度世人，可惜我一样都没有做好。我欠了人族，也欠了大觉寺，是债总是要还的。”
当年瘟疫横行，百姓死伤无数。法空携大觉寺众僧前往灾区，以佛门妙手救人无数，但当一众僧侣进入核心地带时，却发现数万疫民被法明辣手屠杀。
事实上，那些处于疫情核心的灾民，本身都已经严重感染、命不久矣，若想施救，基本等同以命换命。
以法空和那些大觉寺众僧的为人，一定是毫不犹豫，不惜耗尽佛力而死，也要救治这些灾民。
而当时受瘟疫影响的百姓数十万，为了这几万人耗尽大觉寺的有生力量，那其余灾民又当如何？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绝大多数人肯定是选多不选少。法空并不蠢，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身为出家人的慈悲不允许法空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宁可牺牲整个大觉寺，将最后一名僧人投入疫区，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人。
在法空看来，没有人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所以，法明做了这个千古罪人，他杀光了疫区核心的所有病患，换得大觉寺众僧的生命以及整个疫区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后来，法空、法明兄弟二人决裂，法空亲率大觉寺一众高僧力战法明。
其实以当时法明的战力，足以将大觉寺众僧全部杀光，可最终法明心灰意冷自我放逐，远走他乡。
无论是兄弟二人还是那些大觉寺僧侣，心理都明白法明的做法并没有错，但明白并非理解，也不代表着赞同。
那时的法明年轻气盛，远没有今日这般的人生感悟，所以在兄弟之战中，错手打伤了法空，导致其重伤寿元大幅缩短，若非空相转世，法空根本没可能多活那许多年。
可以说法空的圆寂，法明要负主要责任。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更多的生命，总要有人来做这个恶人，以洒家一贯的形象，我不做谁做？只是，当时洒家太年轻，还是没法站在更高的层面看待问题，着实对不起家兄。”
“小子，你很好，空大几个小家伙也很不错，能遇到你们几个心地纯良的后辈，洒家很知足，也很欣慰。洒家纵横一生、辉煌灿烂、睥睨天下，这辈子值了。”
“当来则来，该去则去。小子，身为出家人莫要因此着了相啊。”
“你问洒家日后该如何应对人族大劫？看洒家的右手。对，看到洒家正在慢慢竖起的那根中指了吗？看清没？需不需要洒家晃给你看啊？”
“废话，洒家已经是死人一个，人界的未来如何关我屁事。”
“以后，就靠你们了......我的...傻徒弟。”
伴随最后的遗言，一代圣僧闭上了双眼，自此再也不曾睁开。
法明圆寂后，没有虹化、没有舍利，唯有肉身石化，成为了一座雕像，永远的留在了炼狱道。
注视雕像良久，空相含着热泪闭上了双眼，再次入定时，空相喃喃自语，喊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想说，但是从来没有说出口的那个称呼：“师傅......”
法明走完了自己灿烂辉煌的人生，不仅生前福泽天下，死后亦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那时候，外界并没有人知道，其生前所做之事，在不远的将来，在对抗人族大劫的过程中，起到了何等重要的作用。
圣僧之名，当之无愧。
此后千载万世，人界佛宗再无敢称圣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