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逸风绝不会做有损人界的事。二,若事态发展超出预期,逸风自当倾尽全力、除魔卫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在所不惜。”
“嗯。”清虚沉声道:“我知道你有所隐瞒,但你若能做到这两件事,那师叔也算安心了。”
“师叔。”沈逸风正色道:“逸风是人族一员,到死都是,这无需质疑。逸风所做之事,一定是为了人界的整体发展,还请师叔放心。这次人族大劫,是祸。但若控制得当,亦可转祸为福,对人界的整体提升有莫大好处。只是,以此为前提,过程中有些事、有些手段,可能会造成一些伤害和牺牲,还望师叔见谅。”
清虚注视沈逸风良久,方才感叹道:“你还是变了,以前的你满心慈悲,见不得半点杀戮,若是以前那个你,一定不管不顾仗剑除魔,纵然身死也会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可如今,你的仁道之路却与以往不同,心比以往也要硬了许多。”
“师叔,弟子......”沈逸风话未说完被清虚挥手打断。
“听师叔把话说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对的。一切以大局为重,这话虽是老生常谈,却是一切的根本。你能站在更高的层面上,这很好。无论是我还是师兄,以往为了大局,亦做过很多违心之事。师叔不是迂腐之人,为了更好的结果,手段和牺牲是必然的。只要真的对人界的整体有利,放手去做就是,莫说是师叔,就算这自在宫,你也尽管可以利用、尽可以牺牲。”
“师叔......”
“特殊时期当行特殊手段,乱世当需重典。当我确定你没有受它的影响时,还曾担心你过于妇人之仁,不忍天下百姓受苦而令自身陷入险境,本还想着规劝你一番。”
说着,清虚目光飘向洞外,道:“你、战儿、致儿,都是人族的未来,就像种子。只要你们活着,那就是希望。既是浩劫,那牺牲在所难免,但只要种子在,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击退妖族、平定浩劫。”
清虚伸手越过石桌,轻轻拍在逸风肩头道:“现在,我不担心了。你长大了,也成熟了。师叔老了,时日无多。以后就靠你们了。”
沈逸风错愕“师叔,你......”
此番上山,沈逸风见到清虚的一刹那,突然福灵心至,晓得这位师叔时日无多,可未曾想原来清虚早已知晓。
见沈逸风的神情,老来成精的清虚顿时心中了然“这小子原来也看出来了。”遂淡然一笑道:“虽然你小子举世无双,但也莫要小瞧了你师叔我。生死有命,你师叔我这一生何等精彩,人生如此已是尽兴,虽死而无憾。”
山下、林边,沈逸风将盘坐树下享用美食的糯糯抱入怀中,转头望向山顶。
“师叔,希望你能从三千藏剑中有所突破,日后能凭此化险为夷,渡过难关。”
心中虽如是想着,可沈逸风知道自己不过一厢情愿罢了。
所谓命中注定,并非虚言。
命数一说本为虚无缥缈,然沈逸风却很清楚所谓命数是怎么一回事。
通俗点说,人一生的命运,就像无数条溪流,你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拥有选择哪一条溪流的权利,但也仅止于此。
那些喊着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并号称真的改变命运一步登天的狂人,其实不过是从一条溪流越向了另一条溪流罢了。
最终都是汇溪成河,然后凝河成海,换句话说,最终的命数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你只有选择权,而没有改变权。
你以为的逆天改命,又怎知不是原本便既定的命数之一呢?
而清虚的状况,便是命数的终点。
“师叔,今日一别,再无相会之时,保重。”沈逸风抬头望天,不由感慨道:“天意,唉。”
说罢,怀抱貘兽,渐行渐远。
虚空山、寂空领,魔皇巴苏图端坐帝位,麾下首席魔尊巴力垂首立于身侧。
“巴力,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陛下,您要的东西已经带回来了,正关在地牢等待陛下发落。”
“嗯,做得好。”巴苏图点了点头,吩咐道:“就照之前商量好的,废了修为丢入荒漠。”
“是。”巴力领命,却并未离去,而是面有忧色道:“陛下,那虺(hui)蚺(ran)乃是森游族之物,虽说并非是其镇族圣物,但也被森游视若珍宝。我们几个兄弟小心谨慎,偷了一条出来,可难保事后森游族查不出来,届时对方找上来门,恐难善了。那森游族虽然没有我族势大,却也实力雄强,一旦开战,我族纵能稳胜,但代价也会很大,值得吗?”
巴苏图抿嘴一笑,道:“放心吧,森游族要想查到我族头上,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况且,这份礼送出去,便宜的可是那位的族群。事后,那位怎么也不好意思坐视森游族与我族开战,自当会去替我族出头。朕不信游桑那老东西敢不给那位面子。”
巴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瞬间勾起惨痛回忆顿时后背一阵发凉,不由的用力点了点头。
当初,那位凭武力硬闯虚空山,用暴力但不致命的强硬手段,痛殴魔皇和九大魔尊,将已方一干人等打成猪头,这等事可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巴力身为巨岩族第一魔尊,麾下赤金军纵横魔界,乃是魔界诸多皇族中堪称最能打的强军之一。其一生不知征战几何,战阵杀伐受伤可谓家常便饭。
其他八位魔尊哪一个不是经历无数生死历练,九死一生方才有今日成就,更不用说至尊魔皇,那岂是闷头苦练所能练的出来的?
当日战败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终身难忘,原因之一是对手太过强悍,毕竟超越魔皇的存在对魔界而言只是传说,能有幸亲眼得见的放眼魔界亿万魔族也没几个。
其二,便是那人所用的手段。巴力每每深夜惊醒,都难以自制那种深深的恐惧。
倘若技不如人,那自然输的无话可说,巴力也不是没被人打败过,拖命而逃的次数也非一两次,可那都是输在修为或者战技上。
然而,那人却不同。修为强悍自不必说,但当日他没有使用任何高深战技,而是如市井莽夫打架斗殴一般。
一拳放倒同为魔尊的巴克利后,那人用了某种类似于分身化影的功法,一分为八。跟着便是如出一辙的动作,闪烁近身,一脚踹倒对手,然后将其踩在脚下挥拳痛殴,就像打死狗那样殴打对手。
就连修为最强的魔皇,对方也不过是多废了一脚的功夫罢了。
那种被人踩在脚下当落水狗一样痛打的屈辱感,才是令众人精神崩溃的最大原因。
更恶心的是,过程中对方显然对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没有造成任何的内伤,仅仅只是打的鼻青脸肿,脸如猪头。
巴力一阵恶寒,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道:“不过,就算森游族不是问题。可那个小丫头的力量有限,虺蚺在层次上高出那丫头太多,就算我们废了虺蚺修为,那小丫头就真能成功?”
“哈哈哈”巴苏图突然大笑几声,说道:“那与我巨岩族何干?朕答应的事不仅都做到了,而且还送了这份大礼过去。那丫头若是自己不争气,岂能怪到朕的头上?况且,朕可没逼着她收这份礼物,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啊。”
“陛下,臣还是感觉有些不妥。”
“哼”巴苏图冷哼一声道:“朕好歹是巨岩族魔皇,被人踩到头上(是真的被踩着脑袋暴打),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但是老子打不过他,这辈子凭武力基本报仇无望,那也要想办法恶心他一下。那位对那两个小子颇为重视,对那个小丫头就相对没有那么上心,想来就算出了意外,他也不会在意。况且,若那小丫头成了,那位还要欠上我巨岩族一个人情,这份人情有多重,你应该很清楚。”
巴力额头冷汗直冒,咬了咬牙还是规劝道:“陛下所言甚是,可万一真有个意外,那......要知道咱们可没有和那位讲理的本钱啊。”
言下之意,“陛下,您可万万不能作死啊。”
“嗯”巴苏图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道:“你说的对,万一那位真要发起飙来,后果难料。这样吧,你去给朕盯紧了那小丫头,必要时候你便出手,虽说因此那丫头有可能变成废人,总比死了要好,只要不出人命,想来那位也不会过激。”
“是”巴力行礼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行了几步,巴力突然回身道:“陛下,听您的意思,那魔心草是打算......”
“那几个人类若真能凭自己的本事拿下魔心草,自然最好。但就算他们失败了,朕还是会送他们一颗的,当然此事要做的隐秘一些,不能让族内其他人发现,否则朕也不好交代。”
“陛下......”
“巴力”魔皇打断了巴力,继续道:“人族有句话,叫形势比人强。就像你说的,我族并没有与之讲道理的本钱,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凭借武力硬抢。与其最终惨淡收场,还不如忍痛割爱。况且只要能换来那位的善意,对我族而言,就是莫大的好处。”
顿了一顿,魔皇继续道:“况且,你还不明白那位的意思吗?让朕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这话说的好听,还不就是拿我族给那几个人类当磨刀石?借由和我族年轻强者生死厮杀锤炼自身,更能最终收获魔心草,一举两得。”
“可毕竟是生死搏杀,万一失手,那......”
“人族那场劫难,背后的水太深,若是那三个小家伙没法成长起来,回去也是没用的废物,不经历生死怎么能成长为强者?这道理你应该懂得。我想那位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和朕约定,只要提供相对公平的环境,然后生死不论。”
巴力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臣一定办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