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
自入操京师,贿赂宠臣钱宁,江彬终于得以面见朱厚照,并且还与朱厚照在豹房比试了一场。朱厚照对江彬的武艺大加赞赏,若不是“河南贼”闹得太凶,说不定他就将江彬留在了身边。
一道被征调入京的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外四家”,至今寸功未立,大伙都憋着一股劲。江彬十分清楚,这首战首胜的功绩同样对自己至关重要,这是能否得到圣眷的关键一步。
“河北贼在湖广吃了大败,恐怕南面的战事就要平定,咱们不抓紧机会剿灭这伙河南贼,只怕往后就没什么功劳可捞了。”
“葛兄弟切不可急功冒进,这河南贼号称拥兵二十万,不是咱数百骑能应付的。”
“李兄,你太过谨慎了,彭御史领中军三万,亲自为咱们坐镇,河南贼一群乌合之众有何可惧?”
几个将校窃窃私语,江彬自持身份不同,没掺和同袍的议论,他侧头向身旁人问道:“马老弟,你说为何这伙河南贼要转移至莱州这片死地?”
“这个,小弟也想不通,不过,江大哥,小弟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何以见得?”江彬话刚说完,一夜不收快马加鞭而来。
“报!启禀毛帅,有莱州府消息。”夜不收匆忙下马,向前军统帅毛锐禀报道。
毛锐乃毛忠之孙,袭伯爵爵位。正德三年(1508年),刘瑾欲杀尚书刘大夏,毛锐授连坐而下诏狱。之后贿赂刘瑾,起用为漕运总督。刘瑾被诛后,毛锐遭弹劾。直到正德六年(1511年),才被朱厚照再次启用,平定刘六刘七起义。
“有何消息?”毛锐问道。
夜不收答道:“河南贼包围了府城掖县,知府大人恳请毛帅速速派兵驰援,另有一伙数千人的海寇在沿海登陆,想必已与河南贼合流。”
“海寇?”毛锐微微皱眉,追问道,“可知这伙海寇是何来路?”
“这个,属下并未打探清楚,这伙海寇上岸后,在掖水一线修筑堡寨,似乎想结寨而守。”夜不收不敢隐瞒。
“真是自不量力!”毛锐挥了挥手,让夜不收下去休息。
至正午时分,明军前军抵达了宋洲士兵筑起的土棱堡前。毛锐在亲随的簇拥下,登上一处高坡,举起皇帝赏赐的单筒望远镜,察看起棱堡的详情。
“海寇来历不明,想不到其修筑的堡寨也样式古怪。”毛锐诧异道。
一参将率先请缨:“或许这只是海寇的虚张声势罢了,毛帅,卑职愿领兵出击,试一试这伙海寇的虚实!”
“纪参将勇气可嘉,本帅便准了你的这番请求。立即命人打造攻城器械,让部伍休整半个时辰,未时准时攻堡。”毛锐吩咐道。
手下一帮将校连忙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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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帅有令,命你等率骑兵在外侧游弋警戒,以防河南贼领兵偷袭。”传令兵道。
“卑职领命!”江彬一脸郁闷地骑上马,带着几十个兄弟在东面游弋起来。
“江大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必闷闷不乐。”
“马老弟,哥哥我是为不能抢功而心烦,这伙该死的海寇,坏了我的大事!”
好端端的攻击战咋变成了攻城战,这让江彬有些想不通。
未时一到,鼓声大作。
纪参将率领本部人马三千余人,手持攻城器械,向宋军土棱堡,列阵进攻。
看似明军只需越过两道壕沟以及一面不到4米高的棱形城墙,就能攻入堡内,拔掉这颗“钉子”,但实际攻克难度大大超出了明军将领的预料。
宋军的土棱堡虽然修得简陋,却也是像模像样的棱堡构造。
土棱堡城墙呈凹多边形,能让进攻方攻击时,遭受多个角度的交叉火力。棱堡4角有4个三角形的突出部——角堡,布置在角堡上的火炮,可以打击到进攻方的两翼,比单纯的正方形城池多了2个角度的火力点。
在棱堡外围一圈修有一个坚硬的斜坡,进攻方到达这个斜坡后,因为要爬坡必然会降低速度,成为炮弹、铅弹的活靶子。有了这个斜坡,攻城方只能沿着固定的角度靠近城墙,城头的火炮不用逐渐降低俯射角。
明军士兵来到第一道壕沟,垫上木梯,继续一往无前。
就在此刻,土棱堡角堡上的火炮开始炮击,实心铁弹杀出一条直线,串起数个“糖葫芦”,炮弹落地之后,依然弹跳与滚动,杀伤了不少士兵。
到达第二道壕沟时,土棱堡又响起了密集的燧发枪声,一个个士兵不知被何处射出的铅弹击中,栽头坠入沟壑。
不到片刻功夫,明军的迅猛攻势便被打退回来。
“增派援军,让纪参将再带兵冲一次!”毛锐面色凝重道。
“是!”一亲兵快步跑去通传。
收到命令,纪参将催促手下将士,整兵再战,一帮心惊胆战的士兵咬紧牙关,冒着炮火,继续前进。
这一次,明军几乎要冲到棱堡城下,奈何死伤太重,很快又退了下去。
正当明军士兵要陷入到绝望时,身后传来了鸣金收兵之声,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们已不顾其他,丢下攻城器械,踩着同袍的尸首,潮水般退却。
毛锐没有在冒然下令攻击堡寨,前军行军匆忙,只携带了少量早期型虎蹲炮,不足以炮击海寇堡寨。
虎蹲炮成型于嘉靖年,因安置之时,为了更好固定炮体,在炮筒的前方安了一个类似虎爪的支撑部件,使得火炮整个看上去感觉就像是一只老虎趴在地上,所以得“虎蹲”之名。
根据明朝著名的兵书《武备志》记载,明军通常配置的虎蹲炮重达36斤,每次使用7到8两火药,能发射铅弹100枚,只能算是一个大号的火铳。
城堡越怪,杀伤越快。
吃了大亏的纪参将浑身是血的跪在毛锐面前,垂头请罪道:“卑职作战不力,本部兵马死伤大半,还请毛帅责罚!”
“此事不怪你,是本帅轻敌所致,你且下去好好安抚部众!”毛锐挥手道。
让人将纪参将搀扶下去,毛锐立即修书一份,遣人送去中军,眼下看来只能耐心等待中军人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