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有时候是最致命的,因为梦里是他,醒来也是他,可梦里和现实之中是有区别的,那是混乱记忆中说不清楚的东西。
「动了!」沈唯卿吃了一惊。
下一刻,心头微沉。
自己呼唤了那么久,都没能换来她的一丝一毫反应,祁越一句话,她便有了动静,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有些人是挂在嘴边的,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有些人是放在心上的,从不与人言说。
「呵!」沈唯卿低头苦笑。
不一样啊,真的不一样。
货比货得仍,人比人得死。
「好好陪着她吧!」沈唯卿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记得按时吃药。」
祁越回眸看他,「沈大人?」
「她嘴上不饶人,但是这些年若没她护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沈唯卿回眸看他,「祁越,当年之事如何,你与她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不必敞开说,但得心里透亮,莫要做了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祁越不吭声,只是这样与他对视。
「但凡她能在梦里喊一句我的名字,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绝不让你有机会,再靠近她。」沈唯卿大步流星的离开。
楚英立在外头,「大人?」
「关门。」沈唯卿裹了裹后槽牙,自嘲般笑笑,「真特娘没出息!」..
这话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屋子里的那两位?
楚英不敢多说,只管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家大人,这种时候,大人应该需要有人陪着说说话吧?至于屋子里的两人,恩怨情仇,早已说不清楚……
屋内。
祁越握了握百里长安冰凉的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绷带已经撤了,当时伤口结痂,瞧着有些狰狞。
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啊,自从摄政之后,就一直大伤小伤不断,以前哪儿会这般模样?
「这伤估计要养一阵子,待痊愈之后用玉容膏好好的擦拭,免得留下疤痕。」祁越抚过她手背上的伤,苍白的面上,是平日不可见的怜惜,「你不是最讨厌留下疤痕吗?」
小时候磕着碰着,就要哭嚎很久,怕留下疤痕变丑,哭着闹着要去疤!
直到,先皇后薨逝。
骄傲的小孔雀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人间烟火,变得那样清冷孤傲,再难见她大哭大笑,骄纵肆意的一面,变得喜怒无常,性情冷漠。
「先帝在的时候,再苦再难的,你也有父亲护着,满朝文武对你再不满,也不敢动你分毫。我知道,先帝这一走,把你的心也挖空了。」祁越兀自言语,将她的手轻轻裹在掌心里,「其实一直想告诉你,我始终都在,只是……」
只是,你都忘了呀!
因为先皇后的死而悲伤过度,幼年的记忆悉数紊乱,先帝与太医院众人都说,不能再刺激她,小丫头一直觉得自己是杀死母亲的凶手,内疚到崩溃的边缘。
记忆的混乱,能让她生出几分探究,让她变得多疑、善变,却不至于清楚明白的以死谢罪……
梦里,桃花尽了。
你看啊母后,下雨了……
雨打桃花落,又是一年春已过。
长安想要母后抱抱,可母后总是那么冷冰冰的盯着她,看得她脊背发毛,总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她问父皇,母后为什么不喜欢她?
父皇说,母后不是因为长安而不高兴,只是母后也想她的母亲了,但是回不去,所以不高兴。
后来,她就百般讨好,可母后始终没有笑脸,看她的眼神就像要吃人,她真的好想
母后能跟侯爷夫人抱小郎君那样,抱一抱自己。
在侯府,是祁越嫌弃母亲太过黏腻。
在后宫,是皇后嫌弃长安来得频繁。
后来她才明白,这天底下的父母……也不全是疼爱子女的,也有视子女为仇敌的,把她当成讨债鬼的。
很不巧,她是那个没福气的!
一滴泪沿着眼角缓缓滑落,祁越一伸手,那泪滴便落在了他的指尖上,仿佛是灼烫在他的心头,却让他有些心里安慰。
她真实的喜怒哀乐,除了紫岚和紫嫣,其后便无人可见,现如今倒是笑也从容,哭也真实,是个好兆头。
人一直憋着,容易出事!
「长安?」祁越拭去她眼角的泪,「你从来不是会逃避之人,从先帝挑选了你进御书房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长安,大昭天下在你的肩头,你躲不开也放不下。梦里虽然好,却终究有梦醒的那一天,皇上还在金陵城等你呢!」
羽睫,止不住的轻颤。
其实她都知道,只是经历了太多,身心俱疲,所以才会沉睡不醒,沉迷在梦中,但实际上呢?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这大昭天下。
「长安?」祁越低唤,「别睡了。」
美眸,徐徐睁开。
百里长安躺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上方,仿佛是大梦初醒,又好似魂灵出窍,整个人都显得迟滞而冷漠。
「公主?」祁越喊了一声。
羽睫微垂,她温吞的转头看他,神情麻木。
「醒来就好。」祁越起身行礼。
百里长安定定的望着他,「梦醒了,便什么都不存在了。」
梦里什么都有,醒来后两手空空。
/105/105835/294118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