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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她的血,滴在酒盏里

    瞧着她面上的惶恐之色,百里长安浅浅勾唇,倒不是心生怜惜的缘故,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若是每个人都要给予怜悯,一颗心哪儿够用。

    “你到底是什么人?”离秋心上前。

    百里长安望着她,没有开口。

    “请跟我来。”半晌过后,离秋心松了口,领着她去了后院。

    后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离秋心实在是没忍住,“你说的这些话,可有凭证?”

    百里长安负手而立,冷然伫立在原地,“你爹也算是个人物,纪家那样的势力,也敢在人前站出来,指着纪家一顿骂,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

    “你……”

    离秋心红了眼,父亲和纪家的恩怨,由来已久。

    当然,昔年并非如此。

    昔年的纪家和离家,也算是关系匪浅,可后来之所以闹成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纪鸣德的生母之故。

    纪家老爷和离秋心的父亲,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当初纪家老爷出事,也有离家的一份功劳,比如说那辆马车,就是离家提供的,还有出城也是离家的人作为掩护。

    可是谁都没想到,最后马车倾翻了,纪家老爷和纪鸣德的生母,都死在那场大雨之中,以至于离家和纪家也跟着闹翻了。

    因为这件事,离秋心父女对纪鸣德一直心存愧疚,但对纪家老夫人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她派人一直追着不放,何至于马车滑落悬崖?

    何况,还让那女子落得个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这般心狠手辣,让离秋心的父亲恨得咬牙切齿,为自己的弟兄感到不值。

    后来,有人在背后运作,离家……家道中落,一次意外之中,离秋心的父亲失手打伤了人,其后被判入狱。

    离秋心则是因为怀了身孕,被人揪出,在纪家老夫人的操持下,施以沉塘之罚,好在离秋心被人所救,命大没死,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死在了水里。

    回忆抽离,离秋心面色惨白的望着眼前之人,总觉得这人与众不同,“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救父亲和兄弟,你把自己这条命给我,如何?”百里长安弯腰凑近了她,明明在笑,可笑得让人心惊胆战。

    离秋心抿唇,心头微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条命,换两条命,很划算。”百里长安直起身,“考虑清楚再答复我。”

    离秋心问,“我为何要相信你?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三两句话,就想要我的命,你觉得会相信你吗?”

    “要诚意是吗?”百里长安敛眸低笑,“今夜大牢起火,不知离姑娘受不受得住?”

    羽睫陡然扬起,离秋心骇然僵在当场,却见着百里长安抬步离去。

    “你站住!”离秋心惊呼,“我、我若是答应了,要去哪儿找你?”

    百里长安笑而不语,头也不回。

    “喂?”离秋心急了。

    可她到底是没把握的,这是南兆九州,是纪家人的地盘,要从纪家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救出来,简直难比登天。

    何况,还要平安送出去……

    不是没跑过,而是压根没跑出去,逃到了天边仍是逃不出纪家的手掌心,犹如温水煮青蛙,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离秋心便再也没了出逃的勇气。

    出了梨园,百里长安并未走远,而是进了不远处的小酒馆。

    别看这小酒馆地方不大,可这酿的酒却是入口绵柔,干冽至极,甚得百里长安的欢心。

    一壶酒,一叠肉,些许花生米。

    斟满酒杯,浅酌浅饮。

    稍瞬,有少年郎坐在了百里长安的身边,“主子。”

    “说。”百里长安端起酒盏,凑到了鼻尖轻嗅,长久不曾痛饮,这会倒是馋得厉害,杯酒入腹,嗓子眼里的灼烧感,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才是活着。

    少年郎低声开口,“那三人已经送到了吕杰跟着,这会陈大人应该是见着了,接下来肯定是要去找溪水村了。只是,溪水村情况复杂,陈大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那就看他自个的本事了。”百里长安晃了晃杯中酒,“人各有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少年郎颔首,“是!”

    “纪家的人齐聚宗祠,正好可以一网打尽。”百里长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这人,素来不喜欢讲道理,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该怎么做……应该知道吧?”

    少年郎点点头,“是!”

    “林清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比纪家仁义道德一些,但骨子里也都是烂透了,踹了纪家之后扶持林家,照样是个烂摊子。”百里长安指尖轻捻,去了花生紫皮,“得好好想清楚,到时候该让谁担起这南兆九州的大任。”

    少年郎先是一愣,俄而陡然扬眸,“主子的意思是……”

    “反正总得有人,得为此付出点代价吧!”百里长安放下手中杯盏,“世间事世间人,原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最后成王败寇而已!”

    少年郎环顾四周,“奴婢这就去办。”

    “小心点,今夜大牢起火。”

    “是!”

    风过鬓间,凉意倍增。

    百里长安提着酒壶,斟满酒杯,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凉意,捏着杯盏的手,略略收紧,手背上青筋微起,仿佛是在隐忍着什么。

    薄唇触碰着杯口,却不慎有一抹殷红滴落。

    清澈杯中酒,淡淡殷红色。

    谁知其中味,此生皆荒唐。

    喉间滚动,百里长安扬起头,将杯中酒连同那一滴血一起,一饮而尽。

    抬眸瞧着四下,无人留心,一如寻常。

    三杯两盏淡酒入喉,胸腔里那股子堵塞味儿,渐渐的散了不少,她徐徐松开握着杯盏的手,只是这指关节,仍是止不住的泛着青白。

    她坐在那里好半晌没有挪动,一直到了一壶酒喝尽,这才温吞的扶着桌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须臾过后,随手放下酒钱,挺直腰杆走出了小酒馆。

    街头依旧热闹,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