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先生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并非图束脩翻倍，而是姜辰在老爹的要求之下施了大礼赔罪。
念在态度尚可，老人家留了下来。
午后，书房内。
红袖添香，段轻柔站在一边磨墨，而姜辰则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斗鸟玩。
他掏出一把金豆子，黑珍珠满足的大朵快颐。
嘎巴嘎巴的声音很清脆，让段轻柔都感觉浑身肉疼。
真败家子！
喂这么一只吞金兽！
她哪里知道，所有的口粮都是黑珍珠自食其力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姜辰只是慷它鸟之慨。
“先生马上就要来了，说不定要考教少爷功课。”
段轻柔看不下去了，忍不出提醒道：“姜少爷就不需要温习一下吗？”
姜辰收回了巴掌，黑珍珠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意犹未尽。
小东西很有灵性，有些恼怒的瞪着段轻柔，怪这个女人多嘴，耽误了某人的投喂。
姜辰叹了一口气，道：“四书五经，我已于十窍中通了九窍。”
段轻柔皱眉道：“大言不惭！”
四书五经乃儒家之经典，纵然当世大儒也时常需要温故知新，此子真是狂妄，竟然说自己领悟了九成。
姜辰揉着太阳穴，苦笑道：“唯余一窍不通耳。”
噗嗤！
段轻柔没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摇头道：“姜少爷谦虚了。”
在她看来，姜辰虽然有些轻浮，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胸中若无点墨，怎能创作出再别苏堤、破阵子这样绝美的诗词。
若笔下没有功夫，怎能自成一家创作出瘦金体？
这一窍不通，绝对是自谦之语。
“还真没谦虚！”
姜辰一脸掏心窝子的真诚。
他确实对儒家经典知之甚少，里面满篇之乎者也的文字，看得人昏昏欲睡。
上次认真看书，还是在鲁夫子的监督之下，此刻早已把内容忘到爪哇国去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金老先生板着脸走了进来，老眼昏花，找了半天方才在段轻柔的搀扶下找到自己的那把太师椅。
“先生安。”
姜辰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金老先生嗯了一下，沉声道：“老夫不管以前是谁教的你，你又跟谁亦师亦友，老夫教学有自己的规矩，如果姜少爷犯了错，或者不肯用功，少不得要吃苦头。”
“严师出高徒，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从袖口里抽出一把戒尺放在了桌子上。
当啷一声，居然是铁的！
姜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暗咒骂，这是老师还是阎王？
还没有教就放狠话。
“县试在即，咱们还是温习需要考的功课吧。”
金老先生问道：“易、礼、孝、大经，不知姜少爷知多少？”
这易就是《易经》，礼就是《礼记》，孝就是《孝经》，最后的大经就是《左传》，这些姜辰都知道，但所知有限，至于有限到什么程度……
“只知道名字。”
他回答的非常耿直。
金老先生耳朵不太好使，同时也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
姜辰提高声音道：“只知道名字！”
金老先生的脸立刻阴沉下来，这些典籍都是读书人的经典，就算十岁稚童也能够通读，这纨绔居然只知道名字，简直不像话！
“鲁翰林当初没教你？”
他强压着怒意。
姜辰提高声音道：“鲁老只让我读了几遍论语，他教我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时间我们都在探讨书法、诗词。”
“放着经典不学，却讨论旁枝末节！”
金老先生冷哼一声，道：“鲁翰林真是糊涂！”
“……”
姜辰不置可否。
金老先生道：“如此，就要从头学起！先从易经开始吧，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姜辰苦笑道：“是。”
他连忙从书架上找出了易经。
金老先生拎着戒尺，沉声道：“我念一句，你读一句！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姜辰看着书，犹如鹦鹉学舌。
金老先生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
不到半个时辰，姜辰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什么九八五之类的数字。
他眼皮子打架，实在是撑不住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犹辩之不早辩也，易经曰：履霜坚冰至也，盖顺言耳。”
金老先生口吻生硬，丝毫不知道疲倦。
而姜辰早已经被折磨的浑浑噩噩了。
见没有得到回应，金老先生勃然大怒。
砰！
他把铁戒尺在桌子上一拍，怒道：“积善之家！”
虽然看不见学生的样子，但老先生却猜到了姜辰走神了。
“啊？”
姜辰一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无，可刚才没有听，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学舌。
他张大嘴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叹了一口气，做好了挨戒尺的准备。
不料这个时候，肩头上突然传出声音。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犹辩之不早辩也，易经曰：履霜坚冰至也，盖顺言耳。”
字字清晰，丝毫不差。
姜辰转头，发现竟然是黑珍珠！
小东西眼睛瞪的像金灯，竟然把老先生的教导全部听进去了，可以有模有样的学了出来。
“不错！”
金老先生老眼昏花外加耳背，根本不知道这不是姜辰的回答，还以为自己误会学生了，古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继续道：“知进不知退，只存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惟圣人乎？”
姜辰没有接，而是转头向小东西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立刻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金老先生满意的点头，随后又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他每说一句，黑珍珠就重复一句。
姜辰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如释重负，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他实在被折磨的扛不住了，困意让眼皮子犹如千斤般沉重，根本睁不开。
就这样，书房内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古板的老先生在台上讲，台下一只鸟在学，而真正的学生却呼呼大睡偷懒。
“这都行……”
段轻柔无风凌乱，有心提醒老先生，可看见他仿佛碰见了良才般，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一时间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只觉得姜辰此子太过分了。
简直就是侮辱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