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把姜家门前的两个人浇成了落汤鸡。
直到被扫地出门,白文俊与齐大通仍然难以相信自己被赶出来了。
“他……他怎么敢这样!”
“为何?为何!”
齐大通有种吐血的冲动,如果姜家这条路走不通,等待他的也只有倾家荡产了。
“是不是刚才咱们太不友善了?”
白文俊咽了一口唾沫,苦涩的道:“而姜少爷脾气大……”
“有这个可能!”
齐大通点头,只有这理由才能解释得通。
两人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只怪自己刚才装叉太过,偏偏又碰上了一个虎人!
齐大通道:“现在怎么办?”
白文俊道:“你说呢?”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人——诸葛白!
事到如今,也只有江南道第一智囊,方才能解开这个困局。
“我家少爷上京都了。”
诸葛家大门口,门房里的仆人看着两只落汤鸡,有些不耐烦的道。
“京都?!”
白文俊一脸懵逼,什么时候离开的临安府,事先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诸葛兄去京都做什么?”
齐大通迫切的问道。
“当然是考状元,我家少爷说了,先入京游学一段时间,顺便打点关系。”
“……”
齐大通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据他所知,那死胖子好像连秀才都不是!
乡试、会试、科举,还差着好几关呢,这时候上京城打点个毛线啊!
理由不要太蹩脚!
刹那间,他遍体生寒,僵硬的转头道:“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被骗了?”
“不要以小人心信度君子之腹!”
白文俊当初驳斥,怒道:“诸葛兄乃是义薄云天之人!你这般猜忌,对得起诸葛兄的大恩大德吗?!”
齐大通脸颊上的黑痣都在颤抖,道:“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可能行程太仓促。”
白文俊对江南道第一智囊深信不疑,此刻十分不悦的道:“齐兄,不可胡思乱想!再说诸葛兄能骗咱们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齐大通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无论结果如何,诸葛白都捞不到什么好处。
另外就算姜家不收,那批蚕丝棉麻也不见得吃亏!大不了运到江州、金陵等地售卖。
如今原料价格飞涨,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呢。
“是为兄多想了,可姜家不收,现在怎么办?别忘记咱们答应盐帮的期限!如果还不上银子,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忧心忡忡。
白文俊也是眉头紧锁,沉吟了一番,道:“姜少爷就是脾气大,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来请咱们,然后奉为上宾!因为他别无选择!”
齐大通苦涩的道:“可要是不来求咱们呢?”
“给他五日时间悔过。”
白文俊咬牙道:“若是执迷不悟,咱们就把原料运走,让姜家追悔莫及!”
“可以!”
齐大通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五日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到时候姜辰不来求救,把原料运到附近州府一卖,就可以还上盐帮的印子钱。
哗啦啦!
风云变幻,雨丝变成了雨注。
齐大通与白文俊狼狈的抱头鼠窜。
而此刻的城门口,一匹枣红马飞速疾驰,马上的人身披蓑衣,背后插着一杆小旗,上面写着一个字——传!
赫然是传驿兵,携带紧急公文而来,径直奔向了织造府。
“竖子可恨!”
尹兆兴脸色铁青,把刚到手的公文撕成了粉碎。
他万万没想到,小小的姜辰,竟然搞得江南道动荡不安。
民之根本,衣食而已。
如今姜辰这么一闹,整个江南道蚕丝棉麻价格飞涨,民怨沸腾!
各地州府知道根源在临安,于是直接上奏折参了尹兆兴一本,导致崇皇震怒,派八百里疾驰传书,降旨让织造平抑物价。
已经上动天听,这事严重了!
夏滕云在一边躬身道:“大人,何不拿圣旨压一下临安知府,让其派人把姜家给抓起来!”
“抓姜辰?”
尹兆兴冷哼一声,叹道:“罪名呢?”
夏滕云道:“莫须有。”
这意思很明白了,有圣旨在,根本不需要有什么罪名。
“就算现在把他关进大牢,也于事无补!”
尹兆兴咬牙道:“此子奸诈就在此处,这事虽然是他挑起来的,但却是无数原料商运来的!眼下必须截断所有入城的客商,这才能快速的平抑物价!”
夏滕云愕然道:“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晚了?”
尹兆兴闭上眼睛,道:“尽人事,听天命。”
他从来没有小觑姜辰,可到此时方才后知后觉,还是小看了此子!
略施小计,就搞得整个江南道不得安宁。
手笔之大,让人咋舌,简直就是一个妖孽!
夏滕云道:“请大人吩咐!”
“桃花汛将至,水路不用管,你派人假扮劫匪,把守住陆路咽喉。”
尹兆兴阴冷的道:“往临安府运一丝一缕者,格杀勿论!”
“这……”
夏滕云犹豫了一下,见客商就杀,影响太大,万一惊动了驻扎在城外的黑林军,后果不堪设想。
尹兆兴冷冷的道:“如果不多杀几个人,怎么能让更多的人知难而退呢?”
“明白!”
夏滕云躬身领命。
姜家,东跨院。
一名少年推开了窗户,仰望窗外的雷鸣风雨,嘴角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探了出来,肥头大耳一脸懵逼,赫然是上‘京城’赶考的诸葛白。
“辰哥儿!文通货栈之所以收那么多蚕丝棉麻,全是你指使的。”
“可今天齐白两位仁兄登门,你为什么不收呢?”
他抓破脑袋也想不通,更不明白为什么姜辰让自己躲在这里,并且放出烟雾,声称已经离开了临安。
姜辰回头,满眼的诧异。
“看我干吗?”
诸葛白有点莫名其妙。
姜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死胖子没装,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
“我为什么要收?”
“那你让我跑前跑后的替你张罗。”
诸葛白一拍脑门,失声道:“胖爷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放印子钱!”
“狗屁!”
姜辰哑然失笑,淡淡道:“因为我不收,那些蚕丝棉麻也是我的。”
“啊?”
诸葛白如遭雷击,浑身肥肉一顿乱颤,终于回过味来了,怪叫道:“这……这……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嘛!”
他终于明白辰哥儿前几日说的当心小命不保了。
这下把齐白两位仁兄坑惨了!
“他们若不惦记姜家的十万两黄金,你有不仁不义的机会吗?”
姜辰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而已。”
诸葛白无言以对,道:“万一那两个人把原料运走去附近州府甩卖,把印子钱还上怎么办?岂不是两败俱伤?”
姜辰笃定道:“他们运不走。”
诸葛白道:“何以见得?”
姜辰抬手指向了乌云密布的天空,淡淡道:“老天爷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