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天中，吃过饭后，姜辰带着顾倾城出门了。
在逛完自家的几个绸缎庄后，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局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几乎每一家顾绣分店都门可罗雀。
而对面的芙蓉绸缎庄则门庭若市。
价格战这招虽然不高明，却有摧枯拉朽之势。
其实这不难理解，谁也不愿意当冤大头，在布匹丝绸成色差不多的情况下，当然会选择价钱更低的购买。
另外姜辰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就是自家店面的附近，肯定会有一个芙蓉绸缎庄，其中有近乎一半都是新开张的。
同地段打擂，价格战的优势，被刘家发挥到了极致。
“呵呵。”
他冷笑一声，明白对方筹划已久。
“少爷！”
一家顾绣绸缎庄内，姜小乙站在柜台上正在盘算旧账目。
自从他被提拔成大掌柜后，先是被冯昌捣乱，后又遭遇对面芙蓉绸缎庄的打压，生意一直不太好，所以每天都过的惶恐不安，觉得自己辜负了少爷的厚恩。
当看见姜辰突然出现，他立刻走出来，满脸愧疚的跪下请罪。
姜辰眉头一皱，有点恨铁不成钢道：“你跪什么？！”
“小乙对不起少爷！”
“少爷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我打理，可是我却没能让生意兴旺起来，反而越做越差！”
“我真是该死！”
姜小乙惭愧的磕头，忍不住痛哭流涕。
“你给我站起来！”
姜辰勃然大怒，严厉的呵斥。
姜小乙从来没有见少爷生这么大的气，吓得忘记的哭，连忙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大掌柜，能不能出息一点？”
姜辰是动了真怒，恨铁不成钢！
他一把攥住了小乙的衣领，冷声道：“你说对不起我，你哪里对不起我？！”
姜小乙张口结舌，道：“我……”
“我什么我！”
姜辰横眉道：“我问你，自从当大掌柜后，你懈怠了吗？”
“没有！”
姜小乙立刻挺直了腰板。
自从被少爷点将，当上了大掌柜，他每天最多不过睡三个时辰，不曾有一天偷懒。
姜辰道：“自从你当上大掌柜后，可做过假账中饱私囊？！”
“绝对没有！”
姜小乙抬起了头道：“少爷对我的恩情天高地厚，如果那么做，我还算是人吗？”
“那你说对不起我！”
姜辰阴沉着脸，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百折不挠！想办法把被抢走的生意夺回来，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看见我就哭哭啼啼！”
“下次再让我听到什么不想当大掌柜，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姜家的人！”
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
姜小乙连忙擦掉眼泪，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拿账本来！”
姜辰吐出一口浊气，摆摆手吩咐道。
小乙立刻找到当月的账本递了过来。
“进项这么多……”
姜辰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生意足足少了八成，剩下的那点利润，扣除人吃马嚼，基本上已经到亏损的边缘了。
这还是从外地进原料的缘故，如果用本地的蚕丝、棉、麻等，肯定会入不敷出。
“带我去后院看看。”
他随手把账本扔在了柜台上。
绸缎庄的后面，是一个极大的染坊，院子里除了染缸之外，还挂着很多丝绸布匹正在晾晒。
七八名身穿单衣的染匠，正蹲在墙根底下懒洋洋的晒太阳。
当看见姜辰进来，一个个紧忙站起来。
“就这么点人？”
姜辰眉毛一挑，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记得家族染坊里，起码有三四十人啊。
姜小乙道：“因为货出的少，夫人说要开源节流，染坊干一天歇一天就可以了。”
“手可伸的真长！”
姜辰有些痛恨的咒骂了一句，转头道：“你照办了？”
“夫人的话不敢不听，只是没有完全照办。”
姜小乙压低声音道：“少爷您不知道，最近刘家没少挖咱家的人！工钱给的还多，如果干一天歇一天，每月只有半份的工钱，人心就散掉了！”
“恐怕一个人也留不住！到时候就算有一天咱们生意好起来，失去了染匠，恐怕也要面临无货可卖的局面。”
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姜辰好奇的道：“那你是怎么做到？”
“我……”
姜小乙有些惭愧的道：“我让所有的学徒，全部去对面的芙蓉绸缎的染坊上工，留下了这几位大师傅，天天开工。”
姜辰眼睛一亮，露出赞赏之色。
他没有想到小乙这样的老实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大局观。
“我不知道这么做算不算吃里扒外，可是如果没有工钱，那些人会饿死的！”
姜小乙非常心虚，道：“少爷要打要骂，我都愿意承担。”
“我骂你做什么？”
姜辰哭笑不得，道：“你做的非常好！既节约的成本，又保住了秘方，让人才不外流。”
姜小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能不挨骂，他就很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姜辰摸着下巴，沉吟道：“你明天去对面把学徒叫回来，但不要勉强！然后按照以前那样开工，顾绣的生意马上就会兴旺起来，到时候会供不应求。”
“少爷，您说的是真的？“
姜小乙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姜家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有顾绣要支撑不下去了，就连几位染坊的大师傅都有跳槽的想法，是他苦苦哀求，才肯留下来的。
“当然！”
姜辰点头，随后迈步向着最后一重院落走去。
这是一个类似于仓库似的建筑，只开了几扇透气的窗户，角落里堆满了棉麻蚕丝等各种原料，而中间位置则摆放着几十台织布机。
但只有六七台织布机有女工在运转。
姜小乙道：“这几位是手法最熟练的女工，所以被我留了下来。”
“嗯！”
姜辰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全部被一台正在运转的织布机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种飞梭式的织布机，非常的落后。
只见女工动作飞快，把梭子不断来回穿梭，可是效率不是一般的低。
半刻钟的时间，出来的布匹还不足一寸！
姜辰前世实习的时候，曾经去过纺织厂打工，一台现代化纺织机器运转起来，效率比一千名女工都高。
当时他还兴致勃勃的参观了厂子里的纺织博物馆，里面摆着各个时代的纺织机器，印象深刻。
如果能把飞梭的织布机改动一下，弄成手摇驱动，效率虽然比不上现代的机床，但提高四五倍还是没问题的，绝对能大大降低成本。
可问题是，他——不会！
后悔啊！
当时参观纺织博物馆的时候，多看几眼就好了！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一台正在运作的织布机前，用手摸了一下刚织出来的纱布，感觉非常的轻薄，非常的柔软。
姜小乙如数家珍道：“这是轻纱，是用来做丝巾原料，现在是白色的，等进了染坊就会变成红色、青色，以及月光白。这三种颜色，是最受欢迎的。”
“轻纱？丝巾？”
姜辰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道：“能染成黑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