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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又爱又恨

    临安府,姜宅。

    惊蛰前后,阴雨沥沥,墙外传来‘梆、梆’的打更声,梦醒五更寒。

    姜伯约一夜未眠,躺在床上唉声叹息。

    昨日儿子气走了鲁翰林,没了老师可不行,好好的一块璞玉,耽误不得!

    可是他把江南道的所有大儒想了一个遍,学问超过鲁翰林的,还真没有!

    请个学问差一点的教姜辰?

    姜伯约刚想到这里,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

    呸!不配!

    就在他辗转反侧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您……醒了吗?有人求见。”

    一位家扑战战兢兢低声道。

    姜伯约的火腾就起来了,天还没亮就有人求见,怒道:“谁这么不开眼?你打发走不就行了?何必禀报!”

    门外家仆结结巴巴的道:“是……是……鲁翰林!这老头四更天就来了,砸了半个时辰的门!”

    “什么?!鲁翰林!”

    姜伯约裤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走,打开门火急火燎的就往院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混账!跟着我干什么?翰林自有我来请,你赶紧去把大少爷拽起来!”

    “是!”

    家仆飞也似的去了。

    姜伯约心头火热,下定决心待会一定要好好道歉,为了儿子的前途,这张老脸豁出去了,就是三跪九叩他也认了。

    他一把抬起门杠子,打开门刚想要开口,看清老头之后,立刻愣住了。

    鲁翰林全然没了白天威严,蓬头垢面,眼睛里满是血丝,精神看上去都不正常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儒也是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看着那副对联,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欣喜若狂。

    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折返了回来。

    “瀚林……那个外面凉,进去喝杯热茶吧?”

    姜伯约看到都心疼,虽说开春了,但天气还是冷,晨风有点刺骨,没穿裤子的腿忍不住瑟瑟发抖。

    鲁翰林似乎来了点精神,道:“姜辰那个混账东西呢?”

    “他……”

    姜伯约刚说了一个字,身后就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

    “鲁老师,怎么这么早?”

    姜辰睡眼惺忪,哈欠连天,手里拿着秋月刚刚递过来的手炉,

    姜伯约就听见大儒的嘴里发出嗷的一声叫唤,红着眼珠子就冲了过去,力气比牛都大,拦都拦不住。

    “你个混账东西!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这让老夫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孽障!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

    鲁翰林跟疯了一样,叽里呱啦的骂了足足有一炷香,那风烛残年的身躯,在晨风中摇摆,谁都不敢靠近,怨气冲天!

    不说姜伯约,就连一群姜宅的一群奴仆都看傻眼了。

    这满嘴脏话的老头是大儒?

    太没品了,大清早的砸门骂街!

    “鲁翰林,我儿子岂是你能骂的?”

    姜伯约反应过来,立刻不干了,护犊子心切,怒道:“他纵然有什么地方得罪你,我自有家法!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翰林也来了脾气,回道:“我骂自己的学生,与你何干?”

    “学……学生?”

    姜伯约喜上眉梢,道:“您同意教他了?”

    鲁翰林没有回答,一改刚才的彪悍,拉着姜辰的手老泪纵横。

    “孩子!读圣贤书,做温润君子!”

    “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写!要时刻谨记!”

    “要走正途!”

    “……”

    他殷勤的絮叨着,那亲昵的模样,跟捡了狗头金一样,恨不得在姜辰的脸上嘬几口,态度转变之大,让周围的人瞠目结舌。

    什么叫又爱又恨,这就是!

    鲁翰林恨不得活劈了姜辰,但又对姜辰欣赏到了极点。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看上去跟得了精神病一样。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位大儒的情绪方才平稳下来,被姜伯约请入了客房休息去了。

    “儿子!怎么回事?”

    姜伯约一头雾水。

    姜辰认真想了一下,道:“大概是被我昨天的对联惊到了吧。”

    他只是灵感偶得,小小的作弄一把这个老顽固而已,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姜伯约道:“什么对联?”

    姜辰苦笑道:“就是被鲁老师奉为千古绝对的对联,被我给对出来了。”

    “什么?!有这等事!鲁翰林都对不出的绝对,让吾儿给对出了下联!”

    姜伯约激动坏了,冷风瑟瑟,没穿裤子的他在院子中走来走去。

    “人中龙凤!”

    “一鸣惊人啊!”

    “不愧是我儿子!”

    “祖宗保佑,咱们姜家要出状元了!”

    他也跟着魔一样碎碎念,沉声道:“儿子!赶紧把对联写出来,爹要裱起来,挂在祖祠让列祖列宗也看一看!”

    “……”

    姜辰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那副对子要是挂在祖先堂,列祖列宗不得诈尸啊!

    日上三竿,书房内。

    姜辰虽然中途被打扰了,但休息的还好。

    而那位鲁翰林则顶着黑眼圈来上课了,古板的脸上,不见丝毫笑容,一副严师的模样。

    “圣贤书今天就不读了,咱们练字!”

    “俗语曰见字如面,古人诚不欺我!”

    “懦弱的人,笔法不刚,浮躁的人,笔力不苍,猥琐的人,字体气韵不足!”

    “汝有大才,然摒弃而不用与昏与庸无异!为师我锻炼你的浩然正气,引导你走向正途,就从字开始练起!”

    他确实用心良苦。

    然后姜辰心中不以为然,没记错的话,有很多名垂青史大书法家人品都不行。

    但看着鲁翰林那副黑眼圈,他选择了顺从。

    “练哪篇字?”

    “为师写了一篇《论语·公冶长》,你照着临摹就可以。”

    鲁翰林拿出准备好的宣纸,放在了桌子上,傲然道:“什么时候你能有为师七分的功力,就称得上才子了!”

    “不错!”

    姜辰往宣纸看了一眼,眉毛颤动了一下,暗赞不愧为当过翰林的大儒,工楷写的字体方正,笔法浑厚犹如刻在石头上一般,堪称力透纸背。

    “临摹一遍给我看,老夫给你指正。”

    鲁翰林交代完这句话,坐在太师椅上看起了书,谁知道刚翻了没两页,姜辰就把临摹的交了上来。

    他脸色一沉,露出恼怒之色。

    自己的笔法何等雄浑,虽然只是一副短篇,但没有一个时辰根本临摹不下来。

    “混账!做功课要用心,不能敷衍了事!不然纵然写千万遍,也只是无用功,懂吗?”

    鲁翰林看都没看,就恨铁不成钢的呵斥。

    姜辰心里虽然有点不爽,但也知道这个老头完全的一片好心,这样的严师应该尊重,低头道:“我再去写一遍。”

    “不用了!我先给你指点一下。”

    鲁翰林面沉如水的接过功课,刚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那刚劲的字迹笔法,让他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清隽如竹,灵动快捷,至瘦而不失其肉,有股难以言喻的贵气!

    何止是超过他,简直要超过当世所有的书法家!

    “这……这是你写的?!”

    鲁翰林声音都颤了,看着姜辰,如盯着一件绝世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