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下,紫禁城还是那般威严,任由宫外怎样起伏不定,然紫禁城却无变动。
刘文炳、陈光裕、李承祚这些京卫都督府的在职勋戚,眉宇间露出紧张,低着脑袋静候一旁,不敢多言一句,不过心中所悬石头,却落了下来。
“所以,他们都死了?”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没有理会跪地请罪的田尔耕和许显纯,看了眼刘文炳他们,神情淡漠道:“人押在诏狱里,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锦衣卫滥用私刑了?还是说…有些人私下找你们了?”
此言,是说给田尔耕他们,但却是讲给刘文炳他们的。
被抓的汤国祚、李弘济、郭祚永三人,在锦衣卫的诏狱里自裁,是朱由校的意思,此时跪地请罪的田尔耕和许显纯,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然这些事情,却需他们承受。
“陛下!臣等绝没有滥用私刑!”
田尔耕情绪激动,作揖道:“汤贼,李贼,郭贼他们,被抓进锦衣卫诏狱后,的确是拒不供认。
可面对铁一般的证据,三贼最终都交代了,此前勾结暗通建虏的八大贼,私下存有那些勾当。
甚至李贼还讲了一些,涉及在京勋戚的事情,不过……”
田尔耕跪在地上说着,刘文炳、陈光裕几名在职勋戚,心情再度紧张起来,若是汤国祚他们没死,恐事情又将闹大啊。
“够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朱由校怒斥道:“谁叫尔等自作主张,要将三贼关押一起的?李贼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吗?”
田尔耕和许显纯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着天子想表露出的怒火,没有再出言解释什么。
不过余光都瞥向刘文炳他们。
对于天子派人传谕,要叫汤国祚几人自裁谢罪,田许二人的心里,是不理解的。
明明汤国祚他们,交待的一些罪行,能牵扯到其他在京勋戚,却偏偏这时叫他们死,那线索岂不全断掉了?
只是他们二人哪里知道,朱由校之所以这般做,是不想将事态继续扩大,叫大明勋戚群体,全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哪些是忠。
哪些是奸。
朱由校比谁都清楚。
不过现阶段的态势,特别是涉及勋戚群体,不能一股脑全给揪出来杀掉,那他苦心维系的安稳秩序,就坏掉了。
“新乐侯,你说说对这自裁逃罪的三贼,该如何处置?”
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刘文炳他们,说道:“想这般一死了之,就将背叛大明的罪孽,甩的干干净净,免受严惩之苦,是不可能的。”
“臣……”
被点名的刘文炳,心里一紧,神情变得踌躇起来,陈光裕、李承祚他们,纷纷低着脑袋,生怕天子问到自己头上。
殊不知,朱由校从没有想过,要刁难刘文炳他们,这些人对大明是忠心耿耿的,皆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忠诚。
朱由校只是想借他们之口,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叫在京勋戚群体,以后做的那般过分。
敌我矛盾要分清。
时下的朱由校,心里想打击的是文官群体,像在京的勋戚群体,是捎带着打一下,以后再寻机会,继续打。
本身在面对文官群体时,就叫朱由校费了不少精力,若是将整个勋戚群体,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那麻烦和隐患太多了。
此时的东暖阁内,压抑到了极致。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并没急着讲什么。
他要通过汤国祚几人的死,既要达到自己的谋划,还要叫现有勋戚群体,个个都庆幸和敬畏。
为日后所谋奠基!
在朱由校的内心深处,天启元年,是拨乱反正、再造大明的肇始,代表能否初步扫除从万历朝产生的乱象。
乱象若是能给他扫除,那就能打破樊笼!
朱由校能够在这紫禁城,对朝堂做到乾纲独断,将一些主张明确,对特权阶层喊打喊杀,将一批批家贼蛀虫处决……
这不仅是大明皇帝这层身份,所简单赋予的。
底气是自己给的。
唯有英明神武的君王,才能这般!
看着眼前的众人,朱由校深知这一切的不易。
他不能错一步,错了,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天启元年,两场会影响到大明的战争,是他持续震慑朝野的宝库。
一场辽东叛乱。
一场西南叛乱。
就是过渡时期的催化剂,能让他在朝做出一应调整,致力于恢复大明秩序,在诸多特权阶层损失利益下,能起到震慑作用!
皇权,是打出来的。
皇权,是杀出来的。
现在所有人都能老实,就是此前的辽东奏捷,所赐。
“陛下!臣斗胆请谏!”
内心犹豫许久的刘文炳,此时行跪拜之礼,作揖道:“汤贼,李贼,郭贼不顾皇恩浩荡,不恪守人臣之道,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除夺爵处死之外,当编进贰臣传,明发天下,以震慑宵小之辈,若……”
陈光裕、李承祚几人,骤然听闻刘文炳所言,那脸色无不大变。
天子先前所定下的贰臣传,真要进去了,那影响实在太大了。
只是现下这等局势,若不这般的话,那天子盛怒恐难消除,毕竟汤国祚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太恶劣了。
甚至汤国祚他们被抓进诏狱后,京城中的不少勋戚,都是寝食难安的,也没少私下找他们商榷。
大明现有的勋戚群体,虽说私下也分派系吧,然涉及到所有人的事情时,那也是会私下凑一起的。
谁屁股底下是都干净的?
“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看着神情紧张的众人,朱由校却摆手道:“新乐侯方才所讲,谁都不准传出去,此事是朕的决断。
汤贼他们,夺爵抄家,夷三族。
三贼编进贰臣传,明发天下!
告诉其他人,别的事情,朕都能容忍,然敢背叛大明,背叛朕,那就休要怪朕翻脸无情了。”
“臣等遵旨!”
众人轰然应诺道。
这件牵动诸多勋戚的要案,就这般拍板定下了,然透过刘文炳他们的表现,朱由校却也清楚,这些忠诚的勋戚,并没有多想其他,相反对自己的决断,感到庆幸之余,又生出深深的敬畏。
这为以后辽东战事结束,叫立下战功的虎将悍将,全面接收三大营,整饬这个烂掉的京营队伍,夯筑了坚实基础。
朱由校做事向来就是这般。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位。
当初刚御极登基时,叫张维贤提督京营戎政,就是觉得那时的自己,并不具备掌控三大营,并叫三大营按照自己的意志,彻底改变的实力,所以才没有安插武将。
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就奉旨援辽的那批虎将悍将,包括麾下所统的精锐之师,足够改造三大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