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雾。
随着辽前奏捷呈递进京,笼罩在京城的阴霾,横行在朝野间的暗流,就像是旭日东升一般,将一切都压制下来。
朱由校御极以来,多次绕开朝堂,乾纲独断所做决断,引得群臣生出诸多不满,可面对忠勇、忠武、雄威、武烈四军,硬撼建虏,打出那等悍勇一战,一切都销声匿迹了。
然纵使有再多不满,那也要避其锋芒,识时务者为俊杰。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问达,东林党元老,身份是何其显赫,可纵使那般又能怎样?
不还是被顶撞的天子,在皇极门当着群臣,下旨罢官夺职,流放到辽前戍边了。
皇权,是打出来的。
皇权,是杀出来的。
朱由校先前所做诸多谋划和构想,都将转化到朝堂,转化到地方,一步步推动大明的革新变法。
这将是一场有别于历朝历代,在阶层矛盾,内忧外患,财政困难等多元化处境下,由文臣主导谋定的新法。
朱由校要以天子之威,居中坐镇,用自己的构想,指挥推动这场变革,打击旧官僚群体,打击特权群体,逐步增强维新的层次和体量,引导思潮复兴,带领着大明走出困境,成为这个大时代的主角。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关于张贼的事宜,不必在朕面前提及!”
朱由校稳坐在龙椅上,看着求情的韩爌、刘一燝,沉声道:“身为左都御史,不想着为君分忧,为社稷虑,却做些利己之事。
现在的都察院,风气这般差,效率这般低,一半都是受他影响,不然漕运漂没这般的严重,朝廷何故毫不知情!?
他的命金贵,那奋战在辽前的健儿呢?
他们的命,金贵否!?
他不是能说吗?
他不是会说吗?
好啊!
那就到辽前戍边,看看他的那套主张,他张口祖制,闭口礼法,能否说通那帮造反的建虏。
要是能说通建虏上下自裁谢罪,朕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违背太祖高皇帝之祖制,重设大明丞相,叫他来当!”
东暖阁的气氛,只因天子生怒,而低到了极点,被召见的内阁大臣,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说其他。
当初朝堂有多少反对声,质疑声,那现在的天子,态度就会有多强硬。
“今日召见你们,是有几件事情要说。”
见众人沉默不言,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淡漠道:“摆在朕御案上的,这十几封奏疏,是近期所查出来的。
漕运的烂账。
刑部的烂账。
工部的烂账。
兵部的烂账。
还有其他的有司官员。
以权谋私,徇私舞弊,贪赃枉法,那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你们内阁,将这些奏疏全都带回去。
一件一件的查,一件一件的票拟,该罢官查办的,就抓起来,该审案的,就移交三法司会审。
现在辽东战局未绝,朕不希望朝中的风波,影响到辽前的战局。
朕叫你们进入内阁,是给朕分忧的,是佐朕治理天下的,不是叫你们当滥好人的,这还由不得你们来当。”
凭借胡惟庸一案,太祖高皇帝朱由校,不顾群臣强烈反对,以绝对威仪,废除掉数千年的丞相制,叫皇权得到空前提升。
而作为替代品的内阁,逐步从行政秘书,一步步增强权柄,虽无丞相之名,却有丞相之实。
不过对朱由校来讲,过去那套内阁的玩法,要变变了,责任制和追责制必须扎根,内阁的权柄,绝不能都集中到首辅手里,叫次辅和群辅,多半都成为摆设。
“不要跟朕说什么难办,棘手之言。”
看着方从哲、叶向高他们,朱由校双眼微眯道:“若什么事情都好办,那朕要这内阁何用?
朕遇到的难办之事,棘手之事,远比你们要多。
行了,都退下吧,这些奏疏,朕要尽快见到票拟,还有这朝堂,一个个最好在其位谋其职。
京察,可还没结束!!”
“臣等告退。”
感受到天子威压的众人,不敢多言其他,纷纷作揖道。
与御极登基之初,为抢占先机,为抢占优势,朱由校所谋之事,多数都绕开内阁着办不同。
现在的他,就是要找一些事情,专找内阁去办,以避免他所倚重的大臣,被文官群体集体排斥和敌视。
今夕不比往日。
掌握绝对主导的优势,朱由校怎会放着不用?
想在天启朝的内阁,担任要职,成为文官之首,还想着养望,顾及声誉,充当滥好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天底下没有这等好事。
想党争?
可以!
你们斗归斗,但是交代的差事要办好,办不好,那就论道论道,是想继续干,还是想身败名裂?
不懂制衡之道的帝王,不是合格的皇帝。
不懂离间挑拨的帝王,不是优秀的皇帝。
叫文官群体彼此间斗,且一切都在掌控之内,那皇帝才能睡好觉,不然真团结起来了,那何以治理天下?
在方从哲他们刚离开没多久,王体乾就捧着几份奏疏,匆匆赶来东暖阁,向伏案忙碌的朱由校,作揖道:“皇爷,魏太监,勇卫营,理藩院等皆呈递奏疏。”
“嗯?”
朱由校眉头微蹙,放下御笔,看着被刘若愚转呈来的奏疏,拿起一封就翻阅起来,先前局势暗流横生,对山西那边精力放松不少。
“奴婢魏忠贤,于太原叩首再拜,奉皇爷旨意,涉及八大贼家产查抄,现已全部明确,尽皆登记造册,算上首批押解进京赃银,合计银一千一百六十余万两,其中足色银六百三十七万……”
魏忠贤呈递的密奏,看得朱由校心生怒意,以范家为首的八大贼,单单现银就一千多万两,这还没有算上首饰古董、田产、粮食、商号等赃物,这要都加在一起,赃银赃物的总价值,都赶超几个大明国库了。
真真是富可敌国啊!
一帮毫无底线和操守的奸商逆贼,累年从事关内外的走私贸易,错非有着足以叫他们甘愿去冒杀头风险的暴利,那肯定是不会这般做的。
查抄这般多的赃银赃物,且被马祥麟亲率勇卫营,分批押解进京,包括范永斗那帮汉奸走狗,都会被押解进京。
朱由校并没有太多喜悦。
现在被揪出一个八大贼,那以后会出现新的八大贼吗?甚至是更夸张的存在。
累世积攒的顽瘴痼疾和毒瘤,对当前的大明,所造成的危害,形成的暗流,纵使是朱由校亦不能保证,他所知道的是否为全部。
浩瀚的历史长河之下,隐藏着多少未知的秘密啊。
“这帮该死的逆贼走狗,要是不受到严厉惩罚,难解朕心头之恨!”
拿着手里的奏疏,朱由校冷芒一闪,“必须杀一儆百,不然就现在乱糟糟的态势,还不知道以后会蹦跶出什么宵小之徒,朕要叫你们恐惧,不敢在肆意妄为的,在背后去干这档子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