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东城墙处。
“督师!难道咱们沈阳这边,就他娘的缩在后方?”
披甲挎刀的尤世功,虎目微张,快步跟在熊廷弼身后,大声质问:“除了抚顺一线,懿路、蒲河、东州等处,都受到了建虏进攻。
就算其他要隘防线,咱们不派大军驰援,可抚顺军寨不一样啊!那是……”
“够了!!”
熊廷弼停下脚步,挎刀转过身,神情凌厉道:“你所讲的这些,难道本督心里,会不清楚吗?!
你来!
在抚顺军寨这边,聚集的是建虏主力大军,懿路、蒲河、东州等地,是建虏所谴偏师在攻。”
熊廷弼的大手,抓住尤世功的护心镜,朝东城敌楼走来,随后指着眼前的舆图,神情冷厉的讲述着。
“是,屯驻沈阳内外的大军,不少!!”
熊廷弼指着舆图,瞪眼看向尤世功,厉声道:“你来跟本督讲讲,就时下这等紧张战局下,除了你部麾下主力,据守沈阳的大军,本督能够绝对信任。
其他几部援辽大军,包括辽地兵马,谁可信?谁可靠?
建虏来势汹汹,集结不下十万大军,分了几路侵掠杀来,还他娘的…裹挟不少的辽民参战。
辽左近乎一马平川。
若是本督调遣城外大军,去驰援辽前几处要地,倘若撞上建虏骑兵,你来告诉本督,他们能硬撼吗?!
能撑住不溃败吗?!
野战溃败意味着什么?老子不说,你他娘的清楚吧!”
在这敌楼处,回荡着熊廷弼的怒吼,以尤世功为首的将校,一个个都露出复杂的神情。
自家督师所讲的这些,他们怎能不清楚呢?
不过时下辽前战局复杂,特别是东州堡等地,恐难抵御建虏偏师进攻,等到几路建虏兵马,合流攻打沈阳城,那战况恐更加不利。
对建虏骤然发难,侵掠辽前一线,妄图攻占更多疆域,以熊廷弼为首的辽东文武,心里都是有预感的。
毕竟萨尔浒一战惨败,叫建虏实力大增,无数军械、火器、火炮等,摇身一变成了建虏所有。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建虏会集结这般多兵马,一统建州各卫的建虏,没了所谓的女真各部牵制,能心无旁骛的主战大明!
“有那批所运火药制品,各处想要扛住建虏攻势,断是没有问题,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熊廷弼神情严肃,环视众将,开口道:“努尔哈赤的性格,本督太清楚了,纯粹就是赌徒!
一旦他所统率的主力大军,在抚顺一线进攻不顺,定会分兵来犯,想先行攻破沈阳,到时辽前防线不攻自破。
除此之外,奉旨援辽的忠勇、忠武、雄威、武烈四军,已经向抚顺军寨进发,上述这些原因,都是本督不再分兵的原因。
哪怕辽前所有要隘,全都叫建虏攻破了,沈阳也绝不能分兵,坚守城池要隘,我大明或许还能战胜建虏,但若是离开城池,去跟建虏野战,必败无疑!!”
在大明文官群体中,熊廷弼军事造诣很高,和那帮乱指挥、瞎掺和的文官相比,熊廷弼太清楚建虏的习性了。
袁应泰。
王化贞。
前者出镇辽东,叫大明丢了辽左和辽南。
后者出镇辽西,闹出经抚不和,终丢辽西要地。
短短不到两载,大明在整个辽东地区,就从占据一定优势,就丧失多数优势,使得大明陷入被动。
而此后抗击建虏的过程中,更是叫辽东将门逐步壮大,蜕变成地方准军阀势力,造成尾大不掉之势。
一步错,步步错啊。
大明在辽东接连的溃败,除了多数明军不堪重用,将领贪生怕死外,还有较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朝中的党争所致!!
“熊督师所言甚善!”
一道声音的响起,叫众将校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纷纷抱拳行礼。
“见过枢辅。”
“见过枢辅。”
袁可立撩了撩袍袖,开口道:“无需多礼。”
向熊廷弼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继续道:“若此时出兵驰援,除了叫辽前局势,变得愈发失控外,再无任何用处啊。
沈阳。
是扼守辽左、辽南的要地,是扼制建虏进攻的关键。
倘若沈阳有所闪失,那辽阳重镇必危,到时不仅是辽左这边,甚至是整个辽南,都将成为建虏侵掠所在。”
尤世功这些将校听闻,都陷入沉思之中。
“行了,都各司其职吧。”
熊廷弼摆手道:“本督就坐镇沈阳,等着他努尔哈赤领军杀来,本督倒是想要看看,建虏能嚣张到何等程度。”
“喏!”
众将轰然应诺。
看着眼前的众将校,袁可立心生感慨,真虎将也!
有这帮虎将悍将在,纵使整个辽前防线皆丢,只要扼守沈阳坚城,建虏想肆虐辽左,威逼辽南,断是不可能的。
“袁枢辅,在城内所设留守处,都忙完了?”熊廷弼跨到上前,开口道:“一路随军疾行,袁枢辅该休息一二。”
“哪儿有心情休息啊。”
袁可立轻叹道:“时下辽左这等局面,若不是要保证四军的军需辎重,本辅定要随军驰援抚顺。
也不知此时的四军,行进到何地了,会不会遭遇建虏大军啊。”
说着,袁可立朝城墙处走去,眉宇间满是忧色,别看他领着部分辅兵,开赴沈阳城,可心却都在忠勇、忠武等军上面。
太急了。
太快了。
若是建虏晚一月出兵侵掠,叫忠勇、忠武等军,能够熟悉辽前情况,那也不至于会这般担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熊廷弼缓步走来,眉头微皱,开口道:“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别叫建虏有可乘之机。
本督坚信,陛下所看重的忠勇、忠武、武烈、雄威四军,纵使是撞上建虏大军,亦不会给大明丢人!”
就当前这等局势下,即便是熊廷弼亦不能保证,侵掠辽前的建虏大军,是否会选择此时分兵。
若真在城池外遭遇建虏兵马,对陈策、童仲揆他们来讲,那必将会是一场血战啊。
……
“哒哒哒!!”
如雷的马蹄声,响彻浑河畔。
几名骑卒,快马加鞭的向前飞驰,怒目圆睁的喝喊着:“雄威军先锋,遭遇建虏骑兵,警戒!!”
本长龙般的队伍,在道道喝喊声下,渐渐的停止下来,队伍中的各级将校,开始指挥麾下将士,等待自家主帅的军令。
“该死,定是建虏分兵了,想绕道进攻沈阳城!”
陈策紧握双拳,骑马而定,皱眉对童仲揆说道:“必须尽快列阵迎敌,驰援雄威军才行,否则建虏主力赶来,恐伤亡惨重。”
“陈帅说的没错。”
童仲揆点头道:“忠勇、忠武可为中军,在后压阵,从快组织起炮队,期间先叫戚帅所领武烈军,率车营兵稳定阵脚。
必须要快!”
“来人啊……”
陈策不假思索,虎目微张,便怒吼起来,麾下亲卫家丁,当即就驰来十数众,准备聆听将令,奔赴各处传达军令。
明明距抚顺军寨一线,不足三十余里,偏偏遭遇建虏骑兵,久经沙场的陈策和童仲揆,都敏锐的觉察到,危险正在朝他们逼近。
浑河畔。
一场不可预见的大战,恐将要在此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