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的北方,依旧被寒风裹挟着,这苍茫大地上,藏着数不清的秘密,藏着数不清的暗涌。
“皇爷…天凉,您还是进暖阁吧。”刘若愚面露忧色,上前道:“您都在这殿外,站了快盏茶功夫了,若……”
朱由校神情平静,转身朝东暖阁走去,冷冷道:“派人去乾清门,叫跪着的田尔耕和许显纯,给朕滚到东暖阁来!”
“喏。”
刘若愚不敢迟疑,忙作揖应道。
东暖阁内,不似殿外那般冷,暖洋洋的,朱由校走到龙椅处,缓缓坐下,看着龙案上的奏疏,心情却有些不好。
‘这田尔耕和许显纯二人,此番做事太过简单粗暴。’
朱由校心里暗骂道:‘就为了赢取朕的信任,当真一点后果都不顾及,还把一应的风险和隐患,都分摊到他人身上。
果真是一狼一狈啊。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若非陈策所领忠勇军,在顺天、永平两府展开剿匪,就他们那种做派,只怕地方上的卫所,必出现兵变或暴动。
还是时间太过紧凑了。
整饬地方卫所,本就不是用快所能解决的,要不是为打通输送辽前的后勤补给线,朕绝不会这样做!’
作为京城的紫禁城内,紧紧围绕即将爆发的辽前战争,展开相应的谋划布局,随着时间的临近,随着各处的消息汇总,朱由校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毕竟之后辽沈两地的战局走势,不仅关系到大明在辽东的处境,还会关系到大明内部的稳定与否。
“臣…田尔耕,拜见陛下。”
“臣…许显纯,拜见陛下。”
东暖阁内,响起二人的行礼声,朱由校剑眉倒张,看着行跪拜之礼的二人,那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机。
跪着的田尔耕、许显纯,心里很是惶恐难安,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他们并不知道,天子为何特召他们进京。
“朕怎么能承受得起,你们的跪拜之礼啊。”
朱由校双眼微眯,冷冷道:“你们都是大明的功臣,都是朕的肱股,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朕苛待尔等!”
“臣等惶恐!”
田尔耕、许显纯趴在地上,难掩惊惧的齐声道。
“砰!”
朱由校怒拍龙案,猛然站起身,这响动,叫二人身如筛糠,一旁站着的刘若愚,略显惊恐的低下脑袋。
“朕先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朱由校快步走来,厉声质问道:“整饬两府的卫所,不能快,也不能满,必须要在两个月内,将一应涉事的卫所官,悉数捉拿归案。
可是你们呢?
将朕说的话,当耳旁风。
觉得在通州地界上,整饬神武中卫、定边卫,耽搁的时间太久,便将心思打到忠勇军的身上。
靠着忠勇军之威,给朕玩起狐假虎威那一套,赶在他们前面,一个卫,一个卫,比着逮捕涉事卫所官。”
田尔耕、许显纯面露惊恐,趴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他们都没有想到,天子反应竟这般愤怒。
“这是没有出事,这要是出事了,你们想叫直隶生乱吗!?”
朱由校抬脚怒踹田尔耕和许显纯,看着被踹翻的二人,厉声喝道:“一个个不想着怎样尽力办差,却把心思都放到算计上。
是不是在你们心里,都觉得朕这般好骗啊,在地方上把事情做了,隐瞒不报,朕就不清楚实况了吗?”
“臣等有罪!”
田尔耕、许显纯连滚带爬,跪倒在朱由校面前,内心惊惧的告罪道。
当初他们做这些事情时,就想着尽快把事情办好,就算之后拖着,等到期限到了,再向天子呈报,那也好过期限到了,差事没有办好强啊。
先前立下一些功勋,被授予锦衣卫指挥佥事,合掌北镇抚司,这叫田尔耕和许显纯,就想踩掉骆思恭取而代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朱由校强压着杀意,冷冷道:“朕叫你们和宣城伯他们,一起整饬两府卫所,是为辽东平叛谋局。
这次是你们幸运。
那般不计后果的一鼓作气,将所有涉事的卫所官,全都给逮捕了,有宣城伯他们,还有陈策他们,在后面给你们擦屁股,没叫两府闹出兵变或暴动。
要是真出了事儿,你们都要死!!”
田尔耕:“……”
许显纯:“……”
天子那冷漠的语气,叫二人都吓傻了,恐惧,从内心深处涌出,身上冒着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越是时间临近,就越是要稳住局势。’
看着身如筛糠的二人,朱由校眼神冰冷:‘要是敢在辽前战事爆发,北直隶这边闹出兵变。
那就算准备的再多,叫陈策他们都派到辽前驰援,那内院一旦乱了,什么筹谋准备都是无用功。
这次是幸运的,那下次呢?
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幸运上去,那大明根本就救不回来。
看来锦衣卫内部的制衡,必须要狠抓起来,不然以后派他们出去办案,一旦这距离离京远了,谁敢确保他们不会阳奉阴违。
还有锦衣卫的人才队伍,也要尽快搭建起来,叫这帮投机派掌权,迟早都是会闹出事情的。’
想起当前所处的境遇,朱由校心里就越是生气,这次是有陈策所领忠勇军,才不至于出现问题。
若是没有忠勇军,田尔耕他们办事不力,不从自身找问题,直接蛮干的话,那还不知会捅出什么篓子。
“去,自领二十棍。”朱由校一甩袍袖,冷冷道:“领完罚,给朕滚回去办事!”
“臣等叩谢天恩!”
劫后余生的田尔耕、许显纯,神情激动的作揖行礼,这次天子罚了他们,就代表着事情过去了。
以后像这样不计后果的办事,他们是再也不敢了。
“真是一帮自以为是的家伙。”看着二人的背影,朱由校冷冷道:“锦衣卫若真交到你们手里,那就成了你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田尔耕、许显纯脾性怎样,为人怎样,朱由校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也是为何一边重用他们,一边却没赶走骆思恭的原因。
这狗咬狗,总好过狗反噬,锦衣卫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巩固皇权,用坏了,能毁掉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