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天津撤卫设府,朱由校谋定了三步走战略。
短期是整合资源,为辽东战事提供保障。
中期是利用优势,为初期开海夯筑基础。
长期是巩固成果,为全面开海探寻方向。
一个小冰河时期。
一个大航海时代。
处在这种特殊的浪潮下,大明继续奉行重农抑商,继续保持原地踏步,思想上不思进取的话,那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
错非是这样的话,朱由校也不会派遣孙传庭,去当什么天津知府。
‘大明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从不是所谓的建虏八旗。’
看着眼前这帮阁臣,朱由校神情冷厉,暗暗道:‘建虏充其量就是磨刀石,好叫大明这把生锈的刀,能再次磨出刀锋来。
或许前期会显得被动一些。
可真等到辽前局势,能真正稳定下来,建虏气焰被打下来,那国力上的差距,就是降维打击般的存在。
建虏能征善战者多。
难道大明就少了?
大明真正的敌人,就是这帮各怀算计,嘴上仁义道德,心里无视社稷利益,一心只想争权夺利的家伙。
要不是党争不休,要不是吏治腐败,大明能征善战者,会不断被坑死,不断被迫害?’
回想起原有时间线上,大明所经历的种种,朱由校内心就很是痛惜,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可偏偏事情就朝着诡异的方向进展。
就好像有双无形之手,拖拽着大明,一步步走向深渊。
“诸卿家,朕想问问你们,何为责任啊?”
朱由校的手指,敲击着龙案,看不出喜悲的脸庞,那双锐利的眼眸,盯着方从哲他们,语气淡漠道:“想来你们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辈,这些应该都比朕要更明白吧?”
东暖阁内,响着带有节奏的‘哒,哒’声,方从哲、叶向高这些大臣,没由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朕再问一句,何为君?何为臣?”
朱由校神情倨傲,伸手道:“朕擢诸卿家进内阁,究竟是叫你们辅佐朕,处理朝中纷杂政务的?还是叫你们给朕添堵的!”
说着,朱由校怒拍龙案,瞪着眼前这帮内阁大臣。
天子的突然暴怒,叫方从哲、叶向高这些沉浮宦海的老臣,一个个都心里一紧,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陛下,臣以为朝中一些大臣,所呈规谏奏疏,无错。”
韩爌走上前,作揖行礼道:“天津三卫乃拱卫京畿之门户,更是直隶境内漕运的一处要地。
陛下,不与群臣商榷,乾纲独断,颁中旨,擅任官员,赴津行撤卫设府,此违背我大明宗法礼制。
若事事都这般的话,那要朝廷何用?那要群臣何用?
大明是有章法的,治理天下更是如此。
若……”
听着韩爌所讲的这些,朱由校双眼微眯起来,说起来,韩爌讲的这些东西,无错,是站在维护朝廷的立场上,将心中所想所念讲出。
但朱由校不打算听。
自始至终,就没有人将心思和视野,从朝堂上的党争中,真正转到辽东上。
这种范围广的党争风气,就算叫一些无心党争的人,也被迫会牵扯到其中,身在这棋局中,谁能不随波逐流呢?
说起来韩爌也是个有才能的人,不过大势是这种风气,有些时候,那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国策。
“无错!?”
朱由校收敛心神,轻笑道:“你以为朕想这样?你以为朕不想与群臣商榷?可韩爌你来告诉朕,该如何商榷?
一个议改京察大计。
叫朝中的这帮大臣,叫你们内阁的注意力,都放到什么地方上了?
朕先前不挑明这些,是给你们这些内阁大臣,还留有脸面!
觉得你们都是大明的栋梁。
可是你们在这其中,都扮演了什么角色?又都做了哪些事情?
看看天津三卫,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赵倪梅三族,乃天津三卫世职指挥使,而在他们之下,还有一帮世袭卫所官。
勾结控制漕帮,欺压地方上的百姓,压榨漕运上的纤户,榨取卫所的军户,以满足他们的私欲!
知道的,这是我大明的官员。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津三卫,乃大明的国中之国。
这可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啊,一个个都敢这般丧心病狂,那远离朕的地方,又是何其猖獗啊!”
说着,朱由校抽出孙传庭所呈密奏,直接甩在诸臣面前。
散开的密奏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叫方从哲、叶向高他们,一个个都头皮发麻。
如果说天子所言都是真的,那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在朱由校的注视下,韩爌脸色有些难看,低头捡起那份密奏,只是当上面的内容,被他一一看后,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密奏上清晰记载着,天津三卫上下,所犯下的一应罪名,勾结漕帮,漕运漂没,官船私用等,真真是触目惊心啊。
‘先前天津尚未设巡抚,设总兵官,那卫所官的职权,就比预想中的要大。’
朱由校神情冷厉,心里冷笑道:‘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对天津的底层群体来讲,那卫所官就是土皇帝。
叫他们干什么,就要干什么。
明初所设的卫所制,彻彻底底的烂掉了,这要是不设法拔除干净,重新定义都司,以后大明问题更多。’
面子这种东西,从不是靠辞官,靠名望,所能维系起来的,那是要切实做好本职,为大明分忧才行。
“天津这件事情,朕就是要乾纲独断!”
朱由校站起身来,看着韩爌他们,冷冷道:“谁要是觉得朕做的不对,可以继续进谏,说不说是你们的事情,听不听是朕的事情。
别跟朕提什么违背祖制。
若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敢知晓这样的事情,那就不是杀一帮卫所官,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天子提及太祖高皇帝,没由的,在方从哲、叶向高、韩爌这帮内阁大臣心里,都生出一股惧意。
大明立国之初,太祖高皇帝掀起几个大案,杀了多少人,那被杀的勋戚和官员,都能血染几次秦淮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