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如柏…还真是够心大的。”
朱由校似笑非笑,看着欠身而立的骆思恭一行,嗤笑道:“都言此人嗜酒如命,今日一闻,算是叫朕开眼了。”
“此人被抓进诏狱后,就没醒酒。”田尔耕走上前,作揖行礼道:“甚至…还要叫教坊司的歌姬作陪!”
“呵呵~”
东暖阁内,响起轻笑声,朱由校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机,骆思恭、田尔耕、许显纯几人,低首不敢多言。
‘这就是荫受大明皇恩,却烂泥扶不上墙的权贵啊。’
朱由校强忍着杀意,心里冷冷道:‘像李家这样的毒瘤,在大明治下不知几何,他们就是坏大明根脉所在。
身居京城的李家,受李成梁的影响,各房所生子弟,可谓含着金汤匙长大。
出生即授世职,最差都是锦衣卫千户。
像这样的荣光,对大明寻常百姓来讲,纵使奋斗终生,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这就是阶级带来的差距啊!’
李成梁所在的李家,其根在铁岭,然随着李成梁敕封宁远伯,李成梁一脉,皆迁居到京城定居。
李成梁诸多儿子里,除那位被追赠为少保、宁远伯,赐谥号‘忠烈’,并立祠的李如松,颇有大将之风外。
其他的那些个儿子,都或多或少有着毛病。
“被抓的那几名在朝官员,都查明身份了?”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开口道:“有没有内阁那边的人。”
“启禀陛下,皆已查明。”
骆思恭抢先一步,作揖行礼道:“有内阁那边的人,原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李祥云,其子李忠,为中书舍人。
说起来,这李祥云的本姓,为马姓,乃辽东铁岭人士,不知为何,却改为李姓,于万历四十七年故去,其子……”
听着骆思恭所讲的这些,朱由校眉头紧蹙起来,没想到李家在京城这边,所留下的底蕴还真够浑厚的啊。
即便李成梁故去已久,可遗留的政治遗产,已久够李如柏、李如桢他们,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涟漪。
只怕现在还没算真正起势的辽东将门,此时在辽东治下,为官为将的辽人出身,也不在少数啊。
“那李如桢…又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双眼微眯,看向许显纯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他此时应在辽前待着吧,要被熊廷弼派人押解进京吧。”
一个李如柏。
一个李如桢。
皆是李家出身。
万历四十七年,发生的萨尔浒之战,致使大明损兵折将严重,其后辽前动荡,畏惧建虏之风起,至万历四十八年,再丢铁岭、开原等地。
说来也是讽刺。
造成这种局面的,有较大的原因。
就是朝中有人举荐,言辽人谓李氏世镇辽东,边人惮服,非再用李氏不可,万历皇帝先是擢升李如柏,后有擢升李如桢,但是这哥俩,皆贪生怕死之辈。
特别是铁岭的失陷,出任镇辽总兵官的李如桢,拥兵不援,致铁岭失陷,导致目下的沈阳重地,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
“具体情况还没有查明。”
许显纯作揖行礼道:“不过依臣之见,这李如桢归京时间不短,恐辽前那边有人包庇。”
“好啊,真是太好了。”
朱由校抚掌大笑道:“没有想到在我大明这边,竟藏着这般多魑魅魍魉啊,查!给朕好好的查!
李如柏、李如桢二贼,给朕严加审讯,十日,朕要知道所有真相,包括萨尔浒之战的惨败,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臣等遵旨!”
骆思恭、田尔耕、许显纯几人,当即作揖应道。
从万历朝掀起国本之争,党争风气日益严峻,这就使得大明的治下,开始形成一个个窟窿,最终成了个烂摊子。
很多事实真相,都是藏在这人情世故之下。
从最早的梃击案,再到红丸案,背后究竟藏着那些真相,根本无人知晓。
‘都是嘴上讲着忠君之言,圣贤之道,可实际上却并非是这样。’
看着离去的骆思恭几人,朱由校冷芒一闪,‘在某些人的眼里,大明的江山社稷,跟他们自身的利益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个个都是惯得臭毛病。
朕就拿李家开刀,看看能闹出怎样的动静,朕还就不相信了,天启朝的大明,能像崇祯朝的大明,那般混乱不成!’
摆在朱由校眼前的烂摊子,若是不加以整治的话,那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变得愈发糜烂和棘手。
天启朝的大明,皇权还算有些威慑,真等到了崇祯朝的大明,经历原有轨迹上的那混乱党争,就彻底没皇权可言了。
“刘若愚,你亲自去西山一趟。”
朱由校双眼微眯,冷冷道:“见到陈策、童仲揆他们,传朕口谕,若京畿生出民乱或者兵乱。
叫他们即刻领兵,从西山赶赴京城,给朕接管京城内外城,赐陈策尚方剑!”
“奴婢领旨!”
刘若愚强忍惊意,忙作揖行礼道。
‘就这帮不知几何的精致利己者,真要逼急了他们,那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
朱由校冷着脸,心里思索起来,‘以乱势胁迫朝廷,这无疑是最有效的,朕倒是想要看看,你们敢闹出什么样的动乱。
朕也想看看,一个李家,究竟能在大明,掀起怎样的风浪。’
现在的朱由校,似乎有些明白,历史轨迹上的天启皇帝,为何倚重魏忠贤,扶持魏忠贤,坐视阉党在朝逐步凝聚了。
所有人都蒙蔽着你,用谎话连篇的状态,勾勒出大明尚处盛世,可朝中的党争,辽东的危局,叫人觉得绝望。
然这种被动的应对方式,非朱由校所想要的。
……
“陛下身边有小人啊,听信谗言,放纵厂卫,逮捕我大明忠良,此事我等绝不可这般无视啊。”
“没错,若此事这般无视,那长此以往,我大明可还有希望?新君年幼,遇事不决,性情孤僻,非明君哉。”
于京城的某处无名别院,十数众着各色衣衫的人群,情绪激动的控诉着,宣泄着,誓要叫大明天子付出代价。
“咳咳~”
在这正堂之内,一直沉默的老者,轻咳两声,本喧闹的氛围,立时就变得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汇聚到老者身上。
“为今之计,想要叫天子放下此事,其一是要在京城这边,引起议论,叫更多的人知道,新君昏庸,听信小人谗言,残害大明忠良。”
老者双手握着拐杖,皱眉说道:“其二要叫京畿一带,陷入恐慌之中,老夫听闻,这新君先前刚愎自用,不顾群臣的反对,非要迁移逃难进关内的辽民,于西山一带安置。
甚至还将负责安置事的孙承宗,擢为东阁大学士,由此可见,这新君御极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这大明或许是他朱家的,但大明治下的地域,却不一定了,一个黄口小儿,做事这般随心所欲,那岂有大明安定之日?”
听着老者所讲之言,在场的这帮人,一个个两眼放光,流露出惊喜、玩味的神情。
“我族子侄里,有在国子监进修的,等此会结束后,我便去封书信,命其在国子监言谈此事。”
“在通州那边,我也算有些地位,几名大的粮商,也算给我几分薄面,等此事结束后,便给他们去信一封。”
“若是这样的话,那……”
堂内所聚的这帮人,一个个纷纷开口说道,瞧见此幕的老者,嘴角微微上扬,浑浊的眼眸,闪烁着几分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