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据京卫都督府来报,讲武堂全体,在孙公的带领下,离开了西苑。”
刘若愚神情恭敬,欠身禀明道:“另尚宝司司丞袁可立,随同一起赶赴西山,司礼监挑选的宦官,亦跟着一起去了。”
“孙师和袁卿,行动够迅速的。”朱由校放下奏疏,神情自若道:“勇卫营所部,被孙师带走了吗?”
“带走了。”
刘若愚说道:“孙公向御马监那边,传达了皇爷的口谕,涂太监就放行了,另向司礼监呈报了此事。”
“嗯。”
朱由校点头应道。
前期的谋划布局,皆已明了。
后续要做的事情,就看孙承宗、袁可立、魏忠贤他们,围绕各自要做的事情,贯彻执行的怎样了。
梳理暗潮汹涌的朝堂,要有足够的耐心,想做一锤子买卖,是不现实的神情。
“将这些批红的奏疏,转递到有司着办。”
朱由校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朕不准的奏疏,驳回内阁,你亲自跑一趟,叫方从哲他们再议!”
“喏!”
刘若愚不敢大意,当即作揖应道,随后示意殿内所候宦官,来处置那些批红的奏疏。
自内廷的核心班底,明确以来,在这内廷之中,朱由校想做些什么,那都是乾纲独断。
不似王安在司礼监时,为避免不必要的威胁,朱由校还要压着性子。
作为大明的天子,若身处深宫之中,连内廷都无法掌控,那又如何统御天下?
“沙沙……”
乾清宫值守的宦官,拿着各自的奏疏,随同刘若愚一道,朝乾清门走去,然后赶赴不同的衙署。
“唉~天子究竟想做些什么。”
韩爌有些心烦,看着刘一燝说道:“次辅,您听说了吗?孙承宗和袁可立他们,带着不少天子亲军,离开了京城。”
“还能做什么,为辽民事吧。”
刘一燝轻叹道:“天子初登大宝,想做些事情,这心是没错的,是我大明之幸,可安置辽民事,又岂非那般简单的事情啊。”
“谁说不是啊。”
韩爌伸手说道:“眼下国朝这么多事情,陛下又乾纲独断,先是重用厂卫,后是特设枢密院。
当前这朝堂之上,诸多的大臣,对陛下的所作所为,皆有不满,认为陛下亲小人,疏忠良。
若长此以往……”
“慎言!!”
刘一燝眉头紧皱,低声喝道:“韩阁老,这些话能在此处说吗?若是叫陛下听到,你觉得陛下会轻饶了你吗?”
想起前段时间,天子的所作所为,沉浮官场十数载的刘一燝,心里是暗惊不已。
在很多时候,他们全然不知情时,天子就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内廷整肃。
比如西苑讲武堂。
比如巡视京营等等。
刘一燝有一种直觉,继承大统的新君,似乎并不信任,当前的朝堂,尤其是朝中的诸多大臣。
“次辅,出事了!”
中书舍人郑家成,行色匆匆,撩袍走进,瞧见韩爌也在,忙拱手道:“见过韩阁老。”
“出什么事了?”
韩爌盯着郑家成,皱眉道。
“快说!”
见郑家成迟疑,刘一燝站起身,喝道。
“据下官知晓的消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辑事厂的魏忠贤,带着东厂厂番,押解王安等一众太监宦官,至西市。”
竟有这样的事情!?
刘一燝、韩爌心里一紧,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这王安他们,不是被押在御马监审讯吗?
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押至西市处决?
“你先退下吧。”
刘一燝强压惊意,对郑家成说道:“好好当好自己的差事,不该多问多看的,少些心思!”
“喏!”
郑家成不敢多言,唯有拱手应道。
“次辅,您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见郑家成离开后,韩爌难掩惊疑,向前走了数步,低声道:“难道红丸案,有什么眉目了?
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也不至于说,先处决王安他们啊,这到底是……”
“唉~”
刘一燝失神的坐在官帽椅上,轻叹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这是陛下表达不满的方式。
内廷的太监也好,宦官也罢,若真做错了事情,那都是秘密处决,何曾这般大张旗鼓,押解到西市处决啊。”
“这……”
韩爌有些惊愕,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日后这朝堂之上,再闹出什么风波,岂不是说触怒天威的,都将面临风险了?
“新君的手段,端是高明。”
刘一燝囔囔道:“自大行皇帝御极以来,乃至病重期间,国朝上下,就陷入不平的态势下。
所有人都想彰显自己的主张。
可是辽东的紧急时局,大明各处的状况,使得整个国朝,都带着一种燥意。
难怪从一开始,陛下在御极登基后,没有急着上朝理政。
韩阁老,警告某些人吧,别一意孤行下去了,当前这种朝局,不宜触怒天子威仪啊。”
刘一燝句句不提党争,但是句句带着党争。
他这个东林党元老,如何会不清楚,先前朝局的动荡,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甚至在过往的时间,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权力所带来的诱惑,使得大明官场的风气,早就败坏的不成样子了。
“刘次辅,韩阁老,元辅有请。”
内阁中书舍人,走进公事房,向刘一燝拱手道:“先前内阁票拟的一批奏疏,被陛下驳回,着内阁再议!”
来了!
刘一燝、韩爌相视一眼,便知这是天子所为,就他们现下所掌握的情况,便知道新君上朝理政,是有着自己的主张的。
只是这个主张,究竟是什么,他们至今都没有揣摩出来。
作为大明的天子,虽说掌握着大权,但却也有着诸多被动,被无数文官的眼睛盯着,被无数文官揣摩,使得在很多时候,想做有利于国朝的事情,但却损害到某些群体的利益,就会迎来反对。
朱由校就是清楚的知晓这些,所以他从御极称帝后,就避免被外朝的文官群体,牵着鼻子走,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