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有两处衙署,一个是位于皇城的衙署,一个是位于内城的北镇抚司衙署。
前者是锦衣卫官面上的衙署驻地。
后者为锦衣卫所辖诏狱!
锦衣卫掌直驾侍卫、侦察与逮捕、典诏狱,鼎盛时期,下发驾贴,令人肝胆俱裂!
一句请君进诏狱,那更是能吓死人。
凡是进诏狱者,就没能活着出去的。
“快,动作都快些!”
“直娘贼的,一个个都没吃饱饭是吧,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胆敢误了差事,惹怒天子,那都等着下诏狱吧!”
锦衣卫衙署闹出的动静,很快惊动临近的通政使司、太常寺衙署,谁都不清楚,一向沉寂的锦衣卫,咋折腾这么大动静。
当大批着亲军服的锦衣卫,在骆思恭的带领下,及不少着斗牛服、飞鱼服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等,浩浩荡荡的朝大明门而去。
位列皇城的五军都督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等诸多衙署,全都跟着炸锅了。
“尚书!出大事了。”
礼部衙署。
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神情慌张的跑到孙如游公房,激动道:“不知为何,这锦衣卫出动大批旗校,从大明门大摇大摆的出城,朝着内外城各坊而去!”
“什么?!”
礼部尚书孙如游,面露惊异,伸手指向张志典说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是何人带队出动的?”
“是真的!”
张志典激动的点头道:“下官是亲眼瞧见的,是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亲自带队,整个锦衣卫高层,悉数出动!
下官甚至依稀听见,锦衣卫是奉天子口谕出动……”
“这……”
孙如游双眸微张,坐在官帽椅上,顿觉脑袋嗡嗡作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新君竟会重用锦衣卫。
这是要出大事啊。
在国丧事初定之际,新君突然下达口谕,命锦衣卫出动,孙如游很难想象,这是什么无意之举。
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此前规谏奏疏吗?
可是天子上朝,本就是大明祖制啊……
杂乱的思绪,在孙如游的脑海里浮现。
直觉告诉他,本就不平静的朝堂,要变得更加动荡了。
甚至孙如游都能想象到,朝中的东林党人,包括齐楚浙党等派,一旦知晓此事后,那定然会震动的。
“行…本官知晓此事了,你先退下吧。”难掩惊疑的孙如游,冲张志典摆手道:“此事万莫掺和,本官自有定论。”
“喏!”
在万历朝如同透明的锦衣卫,在新君登基之初,突然间闹腾这么大动静,就依着科道那帮言官御史的性格,尤其是东林党出身的,那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甚至孙如游都能想象到,在皇城这边的诸多衙署中,已然有人跑去内城的阜财坊,赶往都察院衙署了。
事实上,何止是都察院那边啊,此时的文华殿,已然乱起来了。
“刘次辅,这锦衣卫是何时增扩旗校的,为何朝中先前并不知晓此事?”韩爌难掩内心震惊,对刘一燝说道。
“此次锦衣卫突然异动,听说是奉了天子口谕,那骆思恭是何许人也,豺狼!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子,身边多了小人奸臣啊!”
“现在我们并不清楚,骆思恭所领的锦衣卫齐出,究竟是为何何事。”
刘一燝眉头紧皱,看向韩爌说道:“纵使是奉了天子口谕,若无兵部所下驾贴,他锦衣卫也不敢违制行事啊。
另外锦衣卫增扩旗校事,绝非偶然,肯定是在此之前,天子密召了骆思恭,绕开了内阁和兵部。
倘若是……”
作为东林党中,位列内阁的两位重臣,刘一燝也好,韩爌也罢,那对大明官场的游戏规则,可谓是了然于胸。
当初光宗皇帝御极称帝,骆思恭就呈递奏疏,请扩锦衣卫旗校,此事被光宗皇帝着兵部酌议,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对大明文官而言,不管是东林党也好,亦或者齐楚浙党等派系,都不愿看到锦衣卫复起。
现在锦衣卫突然复起,无故增扩大批旗校,这叫刘一燝、韩爌心里震惊之余,又难免揣测起来,新君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坐视不管啊!”
韩爌情绪激动,握拳道:“锦衣卫,那是天子鹰犬,历任锦衣卫指挥使,无一不是贪恋权威的小人。
这骆思恭更甚!
天子年幼,不懂锦衣卫之毒害,倘若任锦衣卫发展下去,那我大明岂不是又要回到老路上去了?!
再者说,锦衣卫此次出动,根本就没派人去兵部,这是彻底无视国朝法纪!”
看着激动的韩爌,刘一燝眉头紧皱起来。
此事他们内阁知晓了,那么朝中其他衙署定然都会知晓,甚至是都察院和六科,只怕这个时候也知晓了。
若是张问达、杨涟他们,在得知此事的话,那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啊。
“此事,以本辅之意,暂且莫动。”
刘一燝伸手道:“内阁这边,毕竟肩负维稳朝堂之责,若跟着动起来,那事情只会变得更严峻。
这个时候,只怕科道……”
刘一燝的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但韩爌却听明白了。
“就算不动,但是方从哲这边,也要盯紧才是。”韩爌沉吟片刻,皱眉道:“真要闹出风波来,只怕齐楚浙党等,都不会眼瞅着不动的。”
别看在朝的东林党很大,可是内部的派系众多,甚至相互之间,因政见、利益等,也有着小摩擦的。
世人眼里,东林党是东南各省的集结,但实则东林党之内,多数是东南各省的,可也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
大明的一个朝堂,不知藏着多少秘密啊。
对御极称帝的朱由校而言,在手里握着的底牌,不够多的时候,他就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拨动朝局变幻,在该痛下狠手的时候,力斩下去!
一味地杀,是暴君行为。
但该杀不杀时,则为庸君!
这个度,就看朱由校如何把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