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明媚,尽管没啥温度,但也让外出老百姓的心情好了许多。
雷程田一身干净的长衫,缓步离开了旅店。
他今天要去桃源村江府拜见那名大乐师。
友人早就在等候了。
昨天雷程田抓住友人的手腕,似乎解锁了友人的另一面,此时他望向雷程田的目光,更加温柔,隐隐有期待之情。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雷师,雷师,有人要找你。”
过来喊话的人是洛阳大酒楼扶阳楼的一个伙计。
雷程田与扶阳楼的老板早就认识,他之前在那里演奏过两次。
效果还不错但是获得很多的掌声。
雷程田微微皱眉,今天是拜见大乐师的日子。
昨天他听完曲子,回到旅店后独自回忆,竟然颇有收获。
今天他打算正式拜见,顺便请教些许问题。
这么重要的日子,如果不是有非常紧急的事,那么就算是扶阳楼老板找他,他也不乐意去。
“我有要事,是什么要找我,如果不是紧急的事,那明天再说。”
“是很紧急的事。”
伙计随后倒豆子一样,哒哒哒的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昨天洛阳城来了一群人,这些人自称是来自高句丽的乐师,想要来大唐请教琴艺。
他们在扶阳楼摆下擂台,愿意接受洛阳任何人的挑战。
结果许多会琴的人上前挑战,但毫无例外,他们全部都败下来了。
这群高句丽乐师非常厉害,尤其有一名年轻乐师,据说一刻钟就能学会一首新曲子,还能自己谱写乐曲。
此人在高句丽,被高句丽王称赞。
今天这些高句丽乐师再次摆下擂台,但是洛阳方面也没啥厉害的乐师,有能力的昨天就挑战了。
所以昨天虽然实力不足,但好歹还是有胆量的,今天却是直接没有人敢上台了。
不仅仅高句丽方面冷嘲热讽,就算是许多台下观众也是失落不已。
这个时候扶阳楼老板想到了雷程田,便立即让伙计过来找雷程田。
雷程田闻言,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扶阳楼看看。
他是幽州人,幽州几十年来都是中原政权对抗高句丽的第一线。
高句丽这个东北国家,最近几百年扩张很快,他们经常派兵南下,掠夺平民牲口,其中幽州被入侵次数最多。
前隋时期三大征,幽州就是粮草大本营,几乎成为了军城。
现在大唐形势虽然没有那么严峻,高句丽表面也臣服了。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幽州人,他无法忍受高句丽人在大唐耀武扬威。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扶阳楼。
就在一楼大厅右侧,已经清空出了一片空地。
此时上面搭建了一个小小的擂台,左侧有一张凳子,一张古琴。
擂台下,有七名男子正得意的说着话。
他们说的是高句丽语,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雷程隐约能猜出来。
高句丽人主要是扶余人。
他们书面写的文字一样是汉字,只是他们读音不一样。
高句丽语与汉语就像是后世普通话与粤语的区别。
雷程田是幽州人,小时候接触过不少高句丽人,自然也会听一些。
此时这几个高句丽人正在策划着离开洛阳,然后去长安摆擂台,他们信心十足,把长安的几位大乐师都不放眼中。
扶阳楼老板也在大厅,他看到雷程田,兴奋不已,随后上前迎过来。
众人也注意到了雷程田。
有人开始起哄。
雷程田人到中年,但到底学琴几十年,而且他今天穿的衣服也干净飘逸。
气质方面还是不错的。
高句丽的几个乐师意识到洛阳方面来了厉害的人物。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了过来,“先生好,在下朴恩虚,这是我的弟子朴有洺。”
朴有洺很年轻,二十岁出头,高高大大,相貌清秀,目光明亮,手指修长纤细。
从外形上看,他的确有成为一流乐师的条件。
他大概就是伙计说的厉害乐师了。
雷程田点点头,跟着做了自我介绍。
听到他是大乐师的弟子,朴有洺眼睛一亮,“我要跟你比。”
他脱口而出,尽管有些不礼貌,但倒也干脆。
雷程田过来了,自然不是为了欣赏琴艺,他就是要与高句丽人斗琴,所以爽快的答应了。
他昨天听了《广陵散》,心中有些想法,此时正好尝试一下。
酒楼其他人也听到了雷程田的介绍,纷纷起身鼓掌,为雷程田加油。
片刻后,雷程田的古琴也送了过来,由朴有洺先弹奏。
“既然雷先生是高人,那么我们演奏的曲子也难一些吧,演奏《高山流水》如何?”
《高山流水》和《广陵散》差不多,都是流传数百年的曲子,同样难度也高。
《广陵散》尽管有两个故事原型,但曲调是一样的。
而《高山流水》只有一个故事原型,就是伯牙与钟子期相遇相知的故事。
但《高山流水》有三个版本,这三个版本完全就是三首曲子。
一个是在河北道比较流行的激昂版,这个版本的曲子,和《广陵散》一样充满力量,大指的使用尤其多。
伯牙隐居的弹奏的流水声,都有着奔涌之势。
这个版本重在描述伯牙的孤独寂寞,当他遇到钟子期之后,才会如此兴奋激动。
后来钟子期亡故,伯牙绝望摔琴。
这是一个从希望到绝望的故事。
另一个版本是洛阳地区比较流行的“中州古调”,这个版本运用了大量的颤音,小颤,滑颤,大颤尤其多。
这个版本相比河北道的版本,外在的力量感或许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更加内敛,更加深厚,有一股深沉内在的慷慨激昂。
这个版本的伯牙没有那么情绪化,他把更多的情感压在心中,就像是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处理事情。
但尽管看起来不似那么激烈,但其实内心深处,一样波涛汹涌。
最后一个就是江南道的《高山流水》了,这个版本的高山流水更多是歌颂伯牙与钟子期的友情,对两个人相遇相知的美好描述。
所以总体上曲调轻快欢愉。
雷程田对于三个版本的《高山流水》都非常熟悉,他点点头,“好就弹《高山流水》。”
朴有洺看了眼雷程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