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牧拜访李靖,已经过了五日。
这日入夜,月挂枝头。
秦府。
书房。
案牍上,烛火摇曳。
秦牧悠然自得的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吕氏春秋】轻轻翻阅。
桌上摆着热茶和点心,倒也有几分惬意。
倏地。
秦牧猛然抬起头,透过昏黄的烛光看向窗外,幽深的眸子微微闪烁,语气平淡:“若是客的话,那便进屋一叙,外面风凉。”
话音刚落。
书房门,轻轻打开。
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手握长剑,一脸胡髯的壮硕男子。
闲庭信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些冷气。
秦牧看着眼前这不请自来的男子,嘴角微微扬起,轻笑:“看来,李靖将军和将军夫人还是将此事告知了你,虬髯客。”
虬髯客先是愣了一下。
好似没想到秦牧会直接戳穿他的身份。
但虬髯客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点点头。
随后信然坐到桌旁,十分自然的给自己倒上了茶。
动作一气呵成,甚是洒脱。
秦牧望着自然洒脱的虬髯客,并无波澜。
不过他这份不羁的性格,倒是与秦牧有几分相似。
与此同时。
薛仁贵听见声响,持刀而来。
砰!
书房门被他猛然推开。
薛仁贵手持横刀,望向桌旁的虬髯客,眸光冰寒,屏气凝神。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青衫男子,绝非等闲之辈。
但不管何人,只要对秦牧产生半分威胁。
薛仁贵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秦牧轻笑一声,安抚道:“仁贵,这是虬髯客,是我们要找的人。”
闻言。
薛仁贵看着虬髯客,眉头渐渐舒展。
随后略带一丝歉意的拱了拱手。
退了出去。
不过。
一向沉稳虬髯客却是心下一惊。
他本就功力高强,寻常人根本无法发现他。
哪怕皇宫之内,他也能来去自如。
但没想到。
今日在一个小小的秦府,竟先后两次被人寻得了踪迹。
而且两人的年岁都不高。
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猛?
虬髯客不禁感慨万分。
秦牧心中暗笑。
没想到薛仁贵意外闯入,竟把虬髯客刚刚刻意凝造出来的气势,给打断了。
随后。
秦牧看着虬髯客,风轻云淡道:“想来,李靖将军已将我寻你的消息,告知了你,但来或是不来,全凭你自己做主。”
闻言。
虬髯客心下一楞,秦牧一语中的。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淡然,随即睨了秦牧一眼,淡淡道:“不错,确实如此。”
“好。”秦牧应声,接着道:“那我便直说了,我想要筹建一支专属于我的江湖势力,专门负责保护各地的茫崖商行的正常运转,肃清对茫崖商行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
“实不相瞒,你是我想到的第一人选。”
然而。
虬髯客对此却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只是一口一口的轻抿着茶。
秦牧见状也不急切。
既然虬髯客今日,不请自来。
最终的结果他已经能够猜到了。
半晌后。
虬髯客放下茶盏,说道:“我听说,庐州都督党仁弘,为祸乡里,草菅人命,被大唐驸马抗旨斩于府中,甚至,府中上下皆被屠尽,没留活口。”
“不错,党仁弘妄为开国功勋,十恶不赦,该杀。”秦牧眼眸微动,直言道:“其府上的恶仆亦是仗势欺人,搀行夺市之辈,死得不冤。”
虬髯客点点头,接着道:“我还听闻,长乐王李幼良买官卖官,鱼肉百姓,致使两州百姓民不聊生,最终也被驸马斩于襄阳城下。”
“不错,也是我。”秦牧淡淡的回应道:“李幼良贵为皇室宗亲,却无恶不作,罄竹难书,该杀。”
虬髯客继续说道:“金州地震时,驸马率兵驰援,为救百姓,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将自己生生累倒于废墟之上,。”
秦牧眼眸微动,并未开口。
他有些猜不准虬髯客的意思。
不知道他又将这些事情提起,寓意何为。
这时。
虬髯客轻呵一声,直言道:“驸马果然心机深沉,不管是杀党仁弘,还是杀李幼良,亦或是金州驰援,这都不过是你博取天下人信任的把戏罢了。”
秦牧闻言,微微耸肩,完全不会为虬髯客这番言论所动摇。
由此可见,虬髯客刚刚所说的那些。
不过是为了借此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但虬髯客明显小瞧了秦牧。
秦牧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若是你非要说我是为了获得声望,亦或是为了博取天下人的信任,似乎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想做便做了,若是不能遵循本心,岂不是活的很累?”
话落。
虬髯客直直的看着秦牧,好似要将秦牧看穿。
但秦牧亦是坦然自若。
无论虬髯客的目光有多么灼热,他仍泰然处之。
“哈哈哈。”虬髯客突然大笑,满脸胡髯随之颤动,随后感慨道:“没想到啊,驸马爷不过二十几岁,竟有如此境界。”
秦牧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淡淡开口:“不过是追随本心罢了,哪有什么境界不境界的。”
虬髯客微微摇头,“这世上能够追随本心者,万中无一,哪怕是我,也在所难免。”
说着。
他再次看向秦牧,说道:“其实,前些时日我一直在外游历,也正巧遇上金州地震。”
“在金州城的那几日,你的一举一动,我皆看在眼里,说实话,就算是我也难做到像你那般。”
“一开始,我对于你看法确实如我开始说的那般,不过是为了招揽民心罢了,只是你做的更加真切。”
“不过当我看到你晕倒在废墟上,看到那些向你飞驰而去的兄弟,看到那些打心眼里担心的百姓,我发现我错了。”
“也许只是我不愿承认,这世上真有如你这般的人,你值得我敬佩。”
虬髯客说着,心渐渐沉寂下来。
秦牧抬头,缓缓看向虬髯客,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两人之前竟然偶遇过。
还是在金州城。
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