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已过大半,宫门仍旧迟迟未启,不知今日的朝会是否又要停止?”通常在宫门外等候早朝的官员是不会说话的,但一连大半个月,灵帝都没有早朝,这不免让官员议论。
“丞相,我等到何时臣工日理万机,各司府衙事物千头万绪,不能日日都如此荒废时辰呐。”
秦丞相秦丞相瞥了一眼出言的官员,老神在在道:“你等日理万机,老夫又何尝不是,但陛下万金之躯,龙体欠安,列位臣工应当体察陛下,切莫再次满腹牢骚。”
秦丞相一句话让的出言官员脸色都变了一变,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大叹一声,拂袖走开。
兵部侍郎陈思源手持笏板,虽正襟危站,却也是陷入沉思,前两日他马不停蹄从江州府赶回京师,总算是赶上了这一日的朝会,却没想到,灵帝龙体依旧欠安,不能主持朝会,但他这次赶回京师有一重要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
刚想跟秦丞相交谈,有人的笏板却是甩的虎虎生风。
“哼,自从苏贵妃入宫以来,陛下便荒于朝政,三天两头不来早朝,如今更是有十数日未有主持朝会,如此下去群臣惶恐,百姓不安,列位同僚,我等应当立即入宫,力劝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不错,刘尚书所言甚是,我等应当入宫力劝陛下。”
......
群臣激愤,当然有人赞同就有人反对。
“身为人臣,不体察上意,是为不智,逼谏天子更是不忠。”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刘尚书所言进宫谏言,君威何在,法理何在。”
......
刘尚书闻言,不由冷哼,“君王当以江山为重,以社稷为重,尔等阿谀奉承之徒,我羞于与尔等为伍,无复再言。”
刘尚书大袖一挥,领着一干朝臣就要闯门而入,这时宫门却是打开,宫中太监的公鸭嗓响起。
“陛下有旨,今日朝会照例进行。”
原本对立的两群官员闻言,赶紧列好班位。竟然有序的列成两列,依照品级依次入宫。
日照东门,卯时已到,朝会才刚刚开始。
太极殿内,群臣一派肃穆,灵帝在太监的搀扶下坐上了宝座。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是太监的惯常喊话,但朝会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进行,又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呢?
陆陆续续有朝臣上奏,一个多时辰过去,在皇帝昏昏沉沉之中,陈思源终于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灵帝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陈思源奏事。
“臣十日前往江南督促今岁税收,经至江州府发现一件宝物,特来献给陛下。”
灵帝闻言,精神都好了许多,朝中之事,枯燥无味,若是有什么新奇的事物见见也是好的。
灵帝乐呵呵的道:“如此就请爱卿拿出来也好让所有爱卿一同见见。”
陈思源闻言,从袖口拿出一张信纸,展开让所有人扫了一眼,最后交给掌印太监递给灵帝。
灵帝见到图纸不明所以,指问道:“陈爱卿,这是何物啊?”
陈思源抱着笏板道:“禀陛下,此物名为曲辕犁,乃是农耕之物。”
“哦?农耕之物,有何作用?”
灵帝仍是不解,秦丞相这时站出来,嗤笑道:“想必是陈侍郎发现了的新奇的农耕之物,以此来献媚陛下。”
灵帝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头,他虽然喜欢新奇事物,却也绝不喜欢让人当做一个无智的昏君,此时语调都变得有些严厉。
“陈侍郎,可有此事?”
陈思源手持笏板,不急不缓道:“陛下,请听下臣一言。”
见灵帝点点头,陈思源这才继续道:“如今我朝所用耕犁所用之器,仍是沿用前朝直辕犁,然而直辕犁笨重费力,人力几乎无法驱动,乃用畜力方能驱使,然而自我朝开国以来,民间可用畜力,十户之间难寻一户,虽然我朝有禁止私自宰杀畜力的禁令,但我朝畜力依旧奇缺。然而此曲辕犁,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灵帝及所有官员原本听着陈思源前面提到的废话,不免颇感无趣,没想到陈思源话锋一转,说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一下子让他们提起了精神。
秦丞相厉声呵斥,“陈思源,不可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
陈思源不去理会秦丞相的呵斥,对灵帝再拜,继续道:“此曲辕犁比之直辕犁可节约半数畜力,更妙的是,此曲辕犁人力亦可驱使,倘若我朝所有耕田改用此曲辕犁,不禁可以节省畜力,又可节省农耕时间,如此百姓有更多的时间来开垦更多的田亩,使之我朝拥有更多的可开垦之田,如此不禁可以使得我朝粮食产量大大提升,也能征收更多的税收,有此利器,何愁我朝粮食不足,税收不丰,大越何愁兵戈不利,将士不勇,臣为陛下贺,为。大越千秋万载贺。”
灵帝抚掌大赞道:“陈爱卿此言甚善,爱卿此次给朕如此宝器,不知爱卿要何封赏?”
秦丞相出言道:“陛下,眼下论封赏还为时尚早,应当在确认陈侍郎所言之后再论封赏不迟。”
“嗯,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封赏之事就等过几日再说吧。”
陈思源三拜道:“下臣已从江州府带来实物,宫中亦有田亩,请陛下不妨一试。”
灵帝点点头,“如此也好。”
朝会开了一半,灵帝强打起精神继续听政,而陈思源带来的曲辕犁也交由太监去实验。
过不多一个时辰,有太监匆跑来太极殿,一脸喜色。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啊。”
灵帝好奇询问:“那曲辕犁如何?”
满朝群臣也全部转头看来。
太监趴在地上大声道:“奴婢为陛下贺,为大越贺,那曲辕犁果真如陈侍郎所言,纵使我等残缺之人亦可驱动,比之直辕犁更加灵活奴婢为陛下贺,为大越贺。”
灵帝闻言,喜形于色,“好好好,陈爱卿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拟旨,加封陈爱卿为户部尚书,太子太傅,升二品,加封浔阳侯。”
陈思源眼见大事落定,拜谢道:“谢陛下,只是还要请求陛下一事。”
吏部尚书出列道:“陈侍郎,陛下厚赏已是天恩,岂可如此不知收敛,一再强求。”
灵帝难得的高兴,出言制止道:“田爱卿,切勿动怒,陈爱卿之功如何厚赏都不过分,且听他怎么说。”
陈思源道:“回陛下,制造此物者为前枭阳县守云詠之子,数月前,云詠守城不力,被贼寇攻破枭阳县城,死伤无数,自身殉职,秦丞相追究其罪,下令将云詠一家下狱,不日即将流放。”
“哦,果有此事?”这话灵帝显然是对秦丞相问的。
秦丞相出列道:“回陛下,那云詠尸餐素位,导致县城兵力羸弱不可一战,最终致使枭阳城破,百姓被戮,其罪当诛。”
陈思源反驳道:“据我所知,枭阳城纵使兵备足额也不过千余,而贼寇乃有五千之数,试问满朝文武,何人可以在此等情况下确保城池万无一失,况且云詠虽被破城,自身已然殉职,如在加罪其家人,恐怕会令天下官员寒心,有损朝廷恩威。”
灵帝道:“两位爱卿皆言之有理,不过云詠有罪,其已殉职,其子有功不可不赏。”
秦丞相闻言,纵使心有不甘也无法去跟灵帝辩驳,不过他还是道:“陛下纵使云詠之子有功,也不可重赏,如此有损朝廷威严。”
灵帝沉吟了一下,便道:“如此便拟旨吧。”
......
数千里外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云不弃自然是不知道,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有人把这个信息带到中枢,只要如今的朝堂不全是小人当道,他还是有机会出去的。
只是这时间一日日过去,流放之期也一日日来临,使得云不弃坐卧难安,每日必然询问老吴头,这是第几天了。
他心中明白,如果他已经被流放到边疆,恐怕到时纵然朝廷有赦免他的命令,到时茫茫大漠,又有谁会为了他去寻找呢?
时间就在这样度日如年般的过去,明日便是流放之期,云不弃几乎绝望了。
就在这一日晚上,李阿四喜滋滋的跑来,“郎君,朝廷来特使了。”
云不弃整个人豁然站了起来,这几天他寝食难安,整个人邋遢的一塌糊涂,也不顾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面庞,急声问道:“当真?”
李阿四笑着道:“我还能骗你不成,特使今日就在县衙歇息,明日就会过来宣读恩旨,恭喜了云郎君。”
云不弃手中抓着牢房木桩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激动道:“四哥,多谢了,如果不弃真能免了这牢狱之灾,来日必当厚谢。”
若在特使到来之前,云不弃说这话,李阿四也只当他是画饼,如今朝廷的特使来了,李阿四心中对此言也是倍感欣慰,心中不由喜上眉梢。
次日,云不弃果真接到了朝廷的恩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牢狱之灾他都是头一遭经历,短短月余,自己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特使宣读圣旨的时候,云不弃发现他对叩拜几乎没有半点的排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