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房东有够恶心的吗?灯泡坏了要他换,他却说自己手受伤,要我上去换,然后他在下面帮我扶梯子,谁知道他安什么好心,根本就是要偷看我内裤啊!”梁又秦一口灌下生啤酒,接着挑起眉毛,“千莳,你有没有在听?”
“我有啊,性骚扰,你要不要报警?”我也喝了一口酒,浓烈的酒精扑鼻而来,却盖不过内心那股不安。
“童千莳,你怪怪的。”染着一头红发穿着性感的梁又秦再次叫来一大杯生啤酒。
我耸耸肩,她狐疑瞇起眼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瞒也瞒不过她,“我刚遇见一个男的。”
“帅吗?”
“帅,但不是重点。”我将事情说了一遍。
“会不会是你跟你奶奶年轻长得很像?”梁又秦和我的猜测一样,要证实这件事情很简单,只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奶奶年轻的照片即可。
但有问题的是,那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甚至更年轻,但他的口吻却像是认识年轻的奶奶一样。
“你奶奶现在不是在住院吗?”
“对,我偷跑出来。”我抓了抓头发,梁又秦却瞪大眼睛。
“你是说医院现在没人看顾?”
“有啊,医生跟护士都在。”我耸肩笑了。
“你回去吧,就算不亲,也是奶奶。”梁又秦一口干完,“你不知道何时会是最后一面。”
我想起几年前她外婆过世的事情,那天一如往常,我还跟她外婆通过电话,晚上就听说她外婆走了。
人的死亡就像意外,来得突然。
那股不安与焦虑再次袭卷而上,我咬着下唇,最后拿起外套站起来对梁又秦说:“抱歉,我……”
她挥了挥手,阻止我说下去。
我扯了一丝微笑,急忙冲出店外招了出租车,一路赶回医院。
那个男人的眼神在我脑中回荡,没有恶意却不甚友善的模样,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奶奶,怎么会认识那样年轻的人,还有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他跟奶奶是同辈一样。
回到医院的时候,一如我离开时那样,医护人员依旧忙近忙出,我心跳飞快,祈祷着不要有什么变卦,却依旧不安得要命。
写有封允心名字的门牌就在眼前,我下意识的轻敲了房门,接着自嘲了声,昏迷的奶奶单独一人,我是敲门给谁听呀我。
于是我打开门,感受到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拂,病床边的白色窗帘随着窗外的晚风阵阵摆动,而奶奶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
“奶奶?”我不确定地喊出声,她缓慢地提起头看着我。“医生……我找医生!”
“先进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坚定不容拒绝,却又如此柔和。
我走进病房关上门,缓缓走到奶奶床边。
“奶奶,我是千莳,是童宗明的女儿。”
“我知道。”奶奶又看向窗外。
我顿时语塞,虽然奶奶昏迷了一段时间,但她现在看起来却像没事一样,而且意外的清醒,我以为至少会有些老人痴呆之类。
“有人来看过我吗?”奶奶忽地说,她的嗓音很轻柔、很缓慢,但却很好听。
“我们每天轮流来。”
奶奶摇头,“不是你们。”就好像我们可有可无一样,奶奶并不真的在乎我们这些子孙有没有在她身边,就跟其他亲戚说过的一样,奶奶对我们如同我们对她一样,陌生得很。
“没有其他人来看过你。”于是我也冷漠回应,“我去跟爸妈说你醒了。”
奶奶没有回应,但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她已经八十几岁了,还会有谁来看她呢?朋友应该都离开或是躺在病床了吧?
忽然我脑中闪过那个高大的男人,于是我转过身看着奶奶,“我在捷运遇到一个男人,他冲着我叫你的名字。”
奶奶并没有太多讶异,不知为何她这样淡漠的态度让我有些烦躁:“然后他问我奥里林在哪。”
忽然奶奶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我,我被她的反应吓到,她想要说话,却换不过气来,像是气喘发作一般整个人往后仰。
“奶奶!”我大喊,立刻按下一旁的护士铃,奶奶在床上痛苦地瞪大眼,不一会儿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奶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双眼流露许多情绪,她开口,我凑过去想听清楚,但护士小姐却压下她的手,要奶奶镇定下来。
一片混乱,我离开病房,刚才奶奶紧握的触感还残留在手腕上,她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