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军方上层在中央的指示下,没有刻意封锁消息,大多数人都能根据尚海全城撤离这个大动作推测出,第二次魔潮降临时出现的怪物数量,会远比第一次魔潮更庞大。但即便是上京总参与南都军区也没能做出一个准确的预估,到此刻人们才知道,这“庞大”到底是什么概念。
第一批聚集起来的“怪物排头兵”全部被消灭后,虹口区内的怪物密度大大降低,但若是将视角调高到尚海全境,便可发现,尚海市区内的裂缝数目不减反增,就在无人军队截杀魔怪的这段时间内,又有无数怪物从裂缝中涌出,两相对比,刚才那批足以称为“魔潮”的怪物,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让人庆幸的是,这些怪物显然不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侵略军,它们降临在尚海后出于对新世界的好奇,总是要先对周围环境进行一番探索,无论是高楼平房、宽大的LED电子屏幕还是街道上的电线杆和路灯,都会引起它们的好奇,因此直到它们玩腻之前,尚海居民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事物能够吸引住它们的注意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会乖乖留在城区内长期逗留,可以看出某些大型怪物的领域概念非常强烈,决不允许其他怪物出现在自己的“新领地”内,如果有实力弱小的怪物闯进来,它们会将之撕碎或者驱赶,如果有实力更强大的怪物闯进来,则多半会选择退让,然后占据新的领地,并将领地内更加弱小的怪物驱赶出去。
被驱赶的怪物只能继续向外扩散,于是电子沙盘上代表魔怪的红色斑块便开始在地图上蔓延,斑块的边缘溃散成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进行看似无规律的扩张运动。
但尚海的空间是有限的,随着裂缝与怪物数量的不断上升,向外扩散的怪物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冲击防线。
两轮炮击结束后不久,新一轮战斗在虹口区江湾镇街道打响,又一批因种种原因而聚集起来朝着同一方向发起冲锋的魔怪遭遇了迎头痛击。
只要城区上空的无人机信号基站尚在,智械军团的作战范围与机动能力远远超过常规部队,机动性相对弱势的炮团则无需移动,几十公里的射程配合上超级计算机与超级大脑配合合作而产生的无法匹敌的计算力,足以让它们笑傲战场,毕竟敌军不是同样具备超远程精准打击能力的现代化军队,而是一群“又聋又瞎”的异界生物。
不过此时从江湾镇街道朝东南方向迁徙的大群魔怪不再是陆地生物,而是长着各种翅膀的飞行生物,而且大多是群居生物,每一个飞行队列里都堆积着成百上千只魔怪,最为密集者犹如海洋中群游的热带鱼,一旦有其他魔怪冲进队列之中发起进攻,它们便会像气球爆炸一样四散而开,随后再次组成飞行队列。
要对付这些离地至少一百米而且能够轻易做出三维立体机动的怪物,炮团有效杀伤性大大降低,而要让无人机军团拦截这样一支空中军队也是不切实际,相比这些飞行怪物,无人机不仅体型较小,而且机动性也远远不足,侦查无人机所装备的武器难以击杀怪物,武装战斗无人机的数量又太少,无法形成有效拦截。
所以承担拦截任务的既不是炮团也不是无人机军团,而是一支从未亮相过的新式智械部队。
无人驾驶的全地形履带式运输车车队行驶到魔怪飞行路线前方,随后机械工兵们在宽阔地带架起十台等距摆放的金属板,这些厚重的“大板子”看起来像是加厚款的太阳能板,光看外观不像是精密仪器,只有参与研发的科研人员才知道这些厚重的金属板代表着世界顶端的精密水平。
它们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中小型飞行怪物的“火眼金睛”。
飞在空战的魔怪与无人机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大多数飞行怪物的体型和速度比起真正的战机,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它们的“小”、“慢”、“弱”反而成了令守军头疼的难题,因为传统防控体系的创造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像歼击机、轰炸机、运输机这样的大型空中单位,无法用来反制像这样慢、轻、小的空中单位。
而且,拿着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导弹去打这些“大鸟小鸟”,说是杀鸡用牛刀都不足以形容其浪费程度。以高射机枪与高射机炮所组成密集火力系统进行拦截倒是可行,但精确性得不到保证,难免会有漏网之鱼,即使调来全军最精锐的狙击手组成第二道防线,他们也不敢保证绝不失手。
在捕捉活体检查检疫之前,谁也说不准这些飞行怪物究竟有什么样的繁殖能力,也不知道它们是否携带了未曾在本世界中出现过的变异病菌,放过任何一个怪物,都有可能会酿成滔天大祸。
而有了采用无源雷达和光电跟踪设备的全新探测系统,全歼飞行怪物不再是难以实现的目标,由多个无源雷达组成的探测网足以实现大面积中小型飞行单位探测,侦查范围内所有飞行单位的动态全都会被探测网所捕捉,数据汇聚到处理中心后转送指挥中心,再由防空火力系统完成反制。
当成群结队的飞行怪物临近防空部队上空时,四架炮台状的大块头转动黑洞洞的粗大枪管与酷似魁梧双臂的供弹舱,率先开火。
从结构外观来看,它们与号称加特林舰炮的730近防舰炮颇为相似,不过体型不同,且枪管多达11管,而口径则只有23毫米而非30毫米。
虽然口径更小,但从实际作战时产生的破坏效果来看,它们丝毫不比安装在军舰上的近防炮要弱,当追踪开火的指令以电信号形式传递到防控阵地,夜幕之下仿佛燃起了四根火炬,照亮整条街道。
每分钟高达一万发的射速,意味着每秒都有166或167颗炮弹脱膛而出,以至于枪口处喷射的火舌持续不断,以肉眼观看,那不像是机炮,而像是一个喷火器,一只举在巨人手里的喷气式打火机。
四台十一管机炮同时开火,每秒都有超过六百发子弹呈斜线飞上半空,金属洪流轻易撕裂了怪物们的飞行队列。
由零一基地参与研发的陆用机炮不仅射速远胜于730近防舰炮,还有更高的射击精度和多目标接战能力,若用于空防海防,实验时可对三马赫超音速目标造成96%的毁伤率,以这些群居飞行怪物的防御力与飞行速度,撞上这样的弹幕绝无幸理。
四台机炮似天堑一般不可跨越,上万枚钨芯穿甲弹不仅将最前排的怪物打成了肉泥,还将紧随其后的数千只怪物撕成了碎尸,破碎的尸体如同骤降暴雨一般往下落,哀鸿遍空。
战局呈碾压状态,但机炮所点燃的火炬却不可能永燃不灭,以加装弹鼓后每台机炮最多2560发的备弹量计算,高射速开火只能持续十五秒,而且怪物显然不是没有智商的定向移动靶,它们不会在队列前端遭遇致命打击后还前赴后继地继续冲锋,求生的本能使它们四散而开,并朝着上空攀升,虽然以它们的拉升速度不可能及时离开机炮的射程,但高度上升后区域密度开始下降,即便机炮填弹后继续射击,也不会有之前那样的杀伤效率。
十五秒后,四台机炮打空备弹,同时停火,另一组满弹机炮却没有进行火力衔接,而是继续等待,从这一情况,少数几位观战者看出了智械军团指挥者的检约风格:当机炮无法对怪物群造成有效杀伤时,明明有能力达成火力压制的无缝衔接,却选择节省炮弹——钨芯穿甲弹虽然不像炮团所用的导弹炮弹那样值钱,但造价可比普通的步枪机枪子弹要高昂得多。
机炮停火的同时,在机炮后方的宽阔地带,两百架造型古怪的长枪“活”了过来,这些长枪的外形与狙击步枪有些相似,采用的概念则是正在研制的无人机反制枪,只不过与无人机反制枪所使用的电磁压制不同,防空枪所使用的都是7毫米口径的穿甲弹。
在它们的枪托与枪架下方,额外安装了一个枪座,枪身牢牢卡在枪座上,而枪座则可以根据接受到的信号指令,或左右旋转,或上下移动,理论上能够覆盖到一百八十度度射击面,如果拆除枪架再加装一个辅助枪座,就能将射击面提升到二百七十度或三百六十度。
有雷达探测系统对飞行单位进行准确定位,有强人工智能为主导的零一基地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几乎无时差的准确处理,每一架长枪都被赋予了灵魂,成为百步穿杨的传奇射手。
阵地周围的各项探测仪器进行实地测量并将风向、风速、气压、气温、空气湿度等三十多个影响弹道的环境因素记录成数据,转换成零与一的信息流,然后涌入数据处理中心,上千公里外,零一基地海纳百川,再将这数据的海洋转变为涓涓细流,流入每一个具体单位。
接到反馈后,智能枪座迅速调整枪身,将枪身当作线条,摆放在经过精确计算的角度上,随后开火。
分明是狙击步枪,却打出了突击步枪的效果,火舌喷吐时好像有两百口大鼓摆在阵地里敲响,咚咚咚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鼓声激昂,迎来夜幕中主角的登场。
一道比探照灯更加凝实的橘红色光柱陡然出现在夜幕之下,数秒之后,高空中一只体长至少十米的“大蝙蝠”开始坠落,航拍无人机清晰地记录了这数秒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光柱从距离智械部队在遥远后方建立的中转基地亮起,酷似早期科幻电影中的激光剑,甫一出现便刺在目标的双翼,高空中驱赶其他怪物的大蝙蝠似乎提前预感到了危险,但不论它的逃离速度有多快,也快不过光速。
由超大功率固态激光武器所发射的激光束在这个距离上有每平方厘米三万五千焦耳能量密度,高能激光投注在大蝙蝠的双翼后,将它的肌体表面急速融化,汽化蒸发,同时汽化物质向外喷射,反冲力形成强力冲击波,在它翼间撕开触目惊心的裂痕。
如果这不是一个生物体,而是一架飞机或一枚导弹,那么靶标表面材料会吸收热量被加热后迅速软化、融化、气化并电离,而当靶标深层温度高于表面温度使气化过程加速,内部压力的增高便会使靶标产生爆炸。
换言之,如果这是一架入侵境内的空天飞机或导弹,那么它此时已变成一团火球。
而位处高空的“大蝙蝠”,却没有被这一发激光炮直接击杀,但激光束不仅在它双翼间破开打洞,还几乎将之整个撕裂,失去飞行能力后它只能哀嚎着向地面坠落,然后摔成一块肉饼。
随后,又有三柄光剑出鞘,闪耀夜空。
上京总参,一位张姓少将激动地跳起来,踹翻了座椅,他在世人心中的形象总是和善亲切,风趣幽默,以近六十的年纪和军事专家、将军的身份受到年轻人的喜爱,但少有人知他这位“战略忽悠局局座”不只是一位专业的嘴炮选手,还是军事武器理论的专家和军事装备学的带头人。
华夏军事未来研究会理事,华夏国防科技信息学会常务理事、国防大学军事后勤与军事科技装备教研部副主任,这些头衔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在媒体面前抖机灵耍小聪明的哗众取宠者。
人人都说他是战忽局局座,总以为不论他说什么都是在误导其他国家的军备研究,让外媒对华夏军力与军备做出错误判断。
或许有意无意间他确实做出过一些误导,但谁又知道每次他做出“战略忽悠”时,内心有多么希望自己所宣扬的华夏军事科技突破能够成真。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