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暖阳当头,辉光洒落宁静的河面,星星点点,波光粼粼。
河面上飘着一艘扁平的小木舟,船上摆着一杆鱼竿,一张木桌,桌上摆了一盆蔬果,面上沾着些许雨露。
桌旁摆着一把摇椅,捧着故事书的少年坐在摇椅上,恬静怡然,一边轻轻晃动一边翻动书页,童心未泯。
一叶扁舟,一桌蔬果,一壶美酒一本书,飘至下一座城。
这是杨小千梦想过很多次的旅途,可惜到最后也只能在梦中实现。
船儿飘过河湾时,河面突然凝固,像一条冻结的冰川,而后细密的裂纹凸显出来,冰川转瞬间支离破碎。
“杨会长。”穿着ol职业装的筑梦师苏悦侧坐一旁,见杨小千睁眼后,歉意地笑了笑,“小丹来向您汇报。”
杨小千立刻直起上半身,从躺椅里坐起来。只有重要事情或紧急情况需要汇报时,小丹才会打断每天半小时的梦境休息时间。
“什么事?”
“会长,许乐已经回国,马上押送到南都。他会在我们的审讯室内接受审问,审问过程由我会、议会、十九局三方专员共同监督,审问结束后会立刻上觉醒者法庭。”小丹递来一块平板,调查组新任组长颜望野正在进行视频会议。
原调查组组长蒋同光引咎辞职后被于谦拉去组建检察院,现在调查小组由颜望野全权负责,而在检察院正式成立之前,觉醒者法庭开庭还是得摸着石头过河,最后做出什么判决,很大程度要受议会和审问结果的影响。
杨小千接过平板后没有出声,静静聆听颜望野、周天明等人对许乐一案的讨论,苏悦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场旁听,想开口告辞,但看见杨小千认真的样子却欲言又止。
再三犹豫后,苏悦脱了高跟鞋,裸足踩在地板上,拢着裙摆轻轻起身,朝小丹递去一个眼神,准备离开休息室。
“苏女士,等等。”杨小千站起身把平板递回给小丹,说道,“很抱歉,恐怕要多占用你一点时间了。”
………………
狭小的房间里充满斑斓色彩,墙壁和天花板上涂满诡异图案,审讯用的桌椅也被做成极度扭曲的奇怪形状,就连单面镜都做成不规则形状,一切不合常规的存在融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极端诡异的环境,能对进入室内的人造成相当程度的心理压迫。
但这些布置对许乐作用不大,相比拷上了手铐脚链的许乐,本该坐在桌子后面好整以暇的审讯员反倒更加紧张,时不时地挪动一下臀部,如坐针毡。
“许队长,我们……开始吧?”审讯员试探着问了一声,眼前这可是位杀神,在觉醒者圈子里都少有人能惹的起,哪怕虎落平阳,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审讯员能随意提审的,他之所以坐在这,只不过是为这次审讯热热身。等摸清许乐目前的状态后,站在单面镜后面的大佬们才会亲自下场,提审许乐。
许乐抬头盯了审讯员一眼,明明有强光灯正对着许乐的眼睛,产生刺目感觉的反倒是坐在背光面的审讯员。
审讯员咳嗽了两声,开始走常规流程,从简单的细节开始提问。可许乐并不配合审讯员的工作,无论他问出什么问题,许乐始终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到后来许乐干脆对审讯员置之不理,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不是拎着全套工具的刑讯专家,而是赶到审讯室的调查小组组长颜望野,进门后颜望野做了个手势,示意审讯员离开,审讯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许队,您好,我是调查小组的颜望野,您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对你可是很熟悉,记得我刚觉醒的时候,是你带着裁决小队把我和几个朋友救回了江心岛。”颜望野关了强光灯,很客气地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哎,要不,我给您端点好东西来,咱们吃着喝着,慢慢聊?”
“你是蒋同光的左膀右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许乐睁开眼,终于开口说话,“你对我当然熟悉,调查小组对我的追踪调查,不就是你负责的吗?你连我有几条内裤分别是什么颜色都知道,能不熟悉吗?”
颜望野赧然一笑,原来许乐早就知道自己处于监视之中,只是一直假装不知情,默认了调查小组对他的监视。
“说真的,都是为了您好,可惜我们的工作还是没做到位,否则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颜望野叹了口气,心里暗自盘算着,许队长向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今天沉默了那么久又突然说出这么一大段话,不太正常,很可能是在美联邦遭遇了某种变故,导致性情发生转变。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说明许乐愿意开口与自己对话。
“算了,不提那些破事儿了,聊聊吧,许队,这趟赴美,有什么收获?跟我说说您去美联邦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呗?”颜望野合上记录本,做出倾听姿态,笑的轻松惬意。
“我不想说,呵,不对,应该说,我认为我不能说。”许乐不愿意开口透露任何信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想通变异体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放他回来。
或许,变异体就是想借他的口将某些信息透露给杨会长和于议长呢?许乐想不出变异体这么做的理由,也想不出任何能够排除这个可能性的解释,所以许乐认为自己应该缄口不言。
既然不能真死,那就装死,什么都不说,就不会犯错。
颜望野盯了半天,长叹一声,摇头道:“许队,您是远救会的元老,对尸战争的功臣,远救会从上至下没有谁不尊重您,所以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帮您。但是您应该知道,这事儿很复杂,牵扯到很多方面,您得跟我开口,我才知道怎么帮您,否则再有力气都是往空处使。”
一边说着,颜望野一边拉着椅子坐到许乐对面,敬上一支香烟放到许乐嘴里,替他点上火。
许乐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醇厚的苦味蹿进肺里,让他顿时放松许多。
没一会儿,颜望野的声音渐渐离得远了。
准确说,一切都离得远了,许乐感觉自己好像被掷入了无底深渊,黑暗侵占四周,回忆仿佛不断接近的长焦镜头,占据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