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没想着自己能亲手砍了许敬宗,他现在正看着自家的工匠制作铠甲,自己要做先遣军,就不能马虎了,兵法什么的,自己知道得实在有限,他只知道,将自己的兵卒,装备到牙齿才是正经。
云嫣几人来来回回的走了五次了,刘衍就不能继续装作没看见,丢了百炼钢,交代了一句再捶之后,就从炎热的铺子里退了出来,看一眼扭扭捏捏的云嫣,唉了一声。
“都说了几次了,不是去送死,你怎么就不信呢,从营州出发,大唐的军卫,已经推到了怀远城,我不过跑到安市念个圣旨,有什么危险?你觉得夫君我会傻乎乎的跑进城?他泉盖苏文也没这资格啊。”
“那您也把薛仁贵带上,凭什么咱们家的人,不能跟着你去啊,您开个口,我不信哪个不开眼的敢阻拦。”
长乐如今也是气概得很,很有长公主风范,刘旭瞄着两位夫人,无奈的摇摇头。
“好好好,带上,我过几天,就去写折子好吧,不急不是,还几月的时间呢。你以为大冬天的能过去啊,冻不死人,得等明年春种完了才行。”
云嫣确认似的看看刘旭,让刘旭恨不得扇他几巴掌,没好气的拿出一张纸来,他还要多设计一下,看看铠甲还能不能再简约一点,当然,不能失去乐他本身的含义。
“家里的生意我做主了,与许家的买卖,我都断了。”
刘旭点头,这没什么的。
“听说,许敬宗的长子许昂,与许敬宗的继室有染?”
这就不能点头了,几人都哪里听来的八卦,就算是真事,你们听完笑笑就行了,这是干嘛,还准备出去宣扬不成?
“打人不打脸,咱们家不能坏了这个规矩,都哪里学来的臭毛病,去,将正儿他们几个喊过来,学业得考究一下了,一天天的瞎玩,谁教他们到处打架的?”
云嫣吐了吐舌头就出去了,长乐嘻嘻一笑,魏玲儿脸色有些红润,几个妇人知道自己夫君受了委屈,撺掇着儿子出去“报仇”,刘旭也是没了法子,刘正比刘凡和刘庸他们大了几个月,倒的确有点大哥的风范,硬着头皮站在最前面,当先认错了,刘庸最是调皮,眼睛滴溜溜的转悠,很有云嫣的个性,刘凡就容易脸红,低头认错的姿态很是认真。
“父亲,许兴口吐狂言,还在半路拦尉迟莲的道路,说莲儿姐姐马上就要嫁给他了,莲儿姐姐大哭,正儿气不过,就揍了他!”
“父亲,大哥撒谎,他一人哪里揍得过,我也打了!”
“父亲我也帮着撒灰了”
好吧,还真有共患难的意思,刘旭拍了拍手里的戒尺,几个小家伙就闭着眼将头往后缩,刘旭无奈,一人给了一下,几个小家伙就嘶嘶的吸凉气,父亲可真从没这么下过重手。
“打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打了许兴,是你们这些个日子,不太像话,听外面传言,你们几个都快城长安小霸王了?还什么红星社,这是做什么,绿林好汉,还是街头混子?二流子一样,像个什么样子。”
倒也不是古惑仔一样的,是与几个玩得好的娃子,组成了一个团伙,谁被欺负了,几个人就一起出去打,好家伙,小孩子总是恩怨多,这样一来,天天有架打的,程处默就经常称赞自己的儿子程伯扬有乃父之风,秦怀玉快被秦景耀气晕了过去,牛长安经常看着牛顿叹气,因为这傻小子的个子最大,所以挨的家伙也是最多。
“嘁,说得你当年打架好看似的,还不是一样,你这家伙还直接上砖头的!”
尉迟恭挺着啤酒肚进了院子,程咬金跟着踏步进来,看了看几个娃子,很是欢喜,一个个拍了头,几个小家伙欢喜的叫一声程爷爷,就悉悉索索的跑了,让刘旭有些无奈。
“按理说,老夫是不该打搅你教育儿子的,但是今日还不来不成了,许敬宗这黑了心的,到处宣扬,几个小家伙为了老夫的孙女打的架,老夫不来,那怎么能成!”
尉迟恭黑着个脸,非常不高兴,估计被外面气得厉害,老程在一旁也没见什么好脸色,瞪了刘旭一眼,拿了一个凳子坐下。
“你那话先不说,就算被气,也是活该,谁让你不看清人的,为了一个虚名,将莲儿嫁过去,哼!”
老程气哼哼的甩手,让尉迟的脸色更黑了。
“放屁,老夫是那种人?我尉迟的名声,还需要他许敬宗来帮忙粉饰不成!是那亏了心的龟儿子,灌醉了老夫,说的醉话,你看着,老夫这就去许府,不要了这脸皮,将这婚事给退了!”
尉迟气性也是不小,如今一裤子黄泥,他几次差点没忍住过去把许敬宗的骨头给拆了,好家伙,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亏!
“你拉倒吧,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谁让你贪杯那二两马尿的?家里少了你的吃喝不成?刘旭这小子,那次商队出去,没带着你家里?没个良心的,老夫去了边关,你们就不知道拦一下?他混账糊涂了,你尉迟也老糊涂了不成,宣读圣谕,我呸,什么时候,咱们武官也要碰这些玩意儿了!还有你小子,笑什么笑,没骂你不成?才几岁,翅膀硬了不成,牛气了?你带过几次兵啊,就冒冒失失的前去高句丽?唐俭出使他国,多少次都将脑袋别在裤腰里的,你不知道?你看看他,哪次回来,不是醉生梦死的,为什么,就是怕自己这辈子亏了,他要把拼命拿回来的东西好好享受!人家是躲都躲不开,你倒好,自己一头撞上去,你!唉,气死老夫了!”
老程火爆的性子根本就没改过,一席话下来,气都踹不均匀了,也是自家的桌椅结实,不然又得报废。
“程伯伯,您消消气,没到那个地步,而且,也不关尉迟伯伯的事情,当时,他也根本不在。”
“是不在,这家伙如今舒服了,修什么道,黄金白银的往嘴巴里喂,早晚把自己吞死!”
老程还是不爽气,尉迟唉了一声,转到了一边。
“程伯伯啊,修道没什么错的,尉迟伯伯一生纵横沙场,大小伤疤不知道多少,能静心养气,那是小子巴不得的事情,您也一样,处默如今也是功成名就,声威赫赫,您也可以歇歇了。”
“歇个屁,就他那样子,老夫能歇得了?唉!”
长长的叹气,看着刘旭,拍了拍他的肩膀。
“过去的事情咱们不说,伯伯问你,去高句丽,可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旭点头,让下人拿了一副铠甲过来,都是精钢打造,看着很薄,但是防御丝毫不下于重甲,而且不超过朝廷定下的规格,只有二十九斤!
“好,去的时候,里面再套一层软甲,我拉了一车钱过来,别说什么不用,伯伯知道你有钱,但是这是伯伯的心意,能多打一副铠甲,就是一副!家里受了你这小子这么多年的照拂,如今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厉害了,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唉,伯伯对你不起啊!”
刘旭知道老程是说程处默站队的问题,刘旭笑了一下,让下人摆好了饭菜酒水,挥了挥手。
“伯伯您说哪里去了,处默也不容易,这事情不是他不愿意就可以的,大势所趋,也没个什么错误,至于小子,呵呵,您难道没发现,小子是当今陛下这一朝的,与承乾那里,根本到不了一处的,陛下不在帝位的那一刻,也是刘旭退出朝堂的那一刻。”
程咬金楞了一楞,仔细的看着刘旭。
“为什么啊?你小子有大好的才华”
刘旭连连摆手,叹了口气。
“程伯伯,您知道的,小子做事情啊,有些感性,就是喜欢感情用事,我总觉得啊,情义这东西,其实和钱财差不多的,小时候,就是积攒钱财的时候,等到大了,或者说,到了一个巅峰,这些情义钱财,就开始慢慢损耗,感情好的,能损耗得慢一些,或许等到老了,还能像您与尉迟伯伯这般,欢快的喝上一杯。但是感情不好的,那就消退得慢咯,若是少了往来,那就更不得了,几年的时间,那些个情义,就已经没了。”
“这些个年来,小子爬升得已经很快了,都说霍去病当年威震天下,封狼居胥,小子也不差了吧,二十来岁的国公,能有几个?再加个传命公,那天下就小子这独有的一份了吧?那小子干嘛还去高句丽抢这些功劳?是因为,小子与陛下有了约定,要帮着他定了辽东!酒话是说出去了,可是如今难题也来了,我若提兵前去,归国之后,这功劳,我怎么算?我自污都没个用处吧?传命晋国公,再上一步,我要封王不成?那若是下次再立功呢?难道还封我做天策上将?若是真到了这一步,我刘旭的脑袋,也快要搬家了吧?”
老程怔怔的看着刘旭,然后就狠狠的唉了一声,转着身体不说话,刘旭笑笑。
“您该为小子高兴才是,朝中有了一个如日中天的长孙无忌,已经是不得了了,若是再多我一个晋国公刘旭,那还了得,最好的结果是两方一死一伤,不好的结果就是双方都死翘翘了,您看看陛下,他明知道许敬宗是什么货色,却还坚持去用,为什么,因为许敬宗有他的用处,陛下要拿他来收权啊,两位伯伯你们看着,辽东那边是战场,长安这边,可是差不了多少,许敬宗受了陛下的命令,不整死一群人,那就怪了,您看看最近上去的折子,当年小子打了御史之后,御史台好久都没有这么积极过了吧,如今好嘛,一天到晚,全是风言奏事的,许敬宗的任务是什么,就是从中挑选出那些毕竟靠谱的,然后呈给陛下,轻则贬官,重则抄家灭族,陛下收拾了前朝的旧吏,收拾了山东豪族,现在,终于对士族开始下手了,而许敬宗,就是陛下挥出的镰刀啊!”
程咬金和尉迟恭听得浑身一抖,老程急忙起身,周围看了看,低声道。
“你小子不想活了,这话是能瞎说的么!”
刘旭苦笑,摇了摇头。
“您别看了,小子倒希望有人将我告上去,可是谁会去啊,人家都巴望着我这个傻子上前顶呢。”
老程颓然得坐了下来,然后将酒满口灌入,狠狠的叹气一口!
“那也不成,咱们要好好的熬着,总有出头的日子的,你程伯伯我和你尉迟伯伯熬了一辈子,你小子才熬几天?修道修道,你以为他愿意修道啊,要人命的东西往里面吞,就那么好受?陛下曾经问你尉迟伯伯,说有人告他谋反,问是为什么,你知道你尉迟伯伯是如何回答的么?”
刘旭楞一下,老程嘿了一声,脱下了外面的衣裳,露出道道伤疤。
“当时你尉迟伯伯也是如此,让陛下看看这浑身的刀锋剪簇所留下的伤痕,说道,‘臣为陛下鞠躬尽瘁,百战不殆,今天下安矣,遂言臣反乎?’”
“嘿嘿,陛下当时就流了泪啊,让这死家伙赶紧穿了衣服,等从皇宫出来,拉着我狠狠的灌了三天的酒,才将心中的惊惧给压了下去,然后,从此道袍不离身了。你程伯伯我,在西域征战,咱们攻下了蒲昌海,程伯伯我蒙着眼睛屠城三日!可是,昨日我上表辞官,陛下还是未曾批准啊。”
“所以,小子,咱们还得熬,好好的熬下去。等哪一天,咱们都不用做官了,那就算是熬出了头,到时候,我天天敞着衣裳到处遛鸟玩儿,兴许,兴致来了,去青楼里逛逛,再给你找个婶婶!”
几个人将日子说的惨兮兮的,然后哈哈大笑,尉迟个子大,笑起来很傻,笑着笑着,就鼻子酸得厉害,然后就猛灌酒,这一醉,好像就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刘旭踏马而上,老程与尉迟一起送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一样的,小子啊,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