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真理就像太阳,人就是绑着个蜡做的翅膀,飞的越近,就死的越快。所以政治家里面知道真相、尤其是高层真相的,往往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但是魏相聪明,他通过断了线的线索,隐约地已经猜的十有八九了。他就是为了忽悠张安世,一来动员他主动站到皇帝这边,二来也试探他是否也是帮凶。而张安世果然中计,或者说他根本赌不起。当即找来丙吉,俩人一吃饭,张安世就”开门见山“的问道,恭哀皇后到底怎么死的?丙吉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当时就神色有异、支支吾吾。于是张安世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对恭哀皇后啥感情谁都知道。如果是霍家下的手,皇帝一定玩命,这就解释的通,他为啥这么着急削兵权了。霍光生前就跟自己和丙吉推过心置过腹,丙吉是魏相的恩师又是当初的主审,他没嫌疑了,那可不就剩自己和霍家了么,皇帝不下手才怪呢!
张安世总算明白过味了。老实说张家的教育,真的挺不错,就算张安世做噩梦,也没梦见过自己要弑君谋逆。于是当即下了狠心,这事儿要真是霍家干的,他也没辙了,这不算对不起霍光!
第二天,本来还在休病假的车骑将军张安世,立刻到丞相府去找魏相,他以车骑将军的名义,昭告天下敦促裁撤屯戍,并且还给魏相开了一份名单,上面是军队里面,各种有可能不服管的刺头儿,张安世提供的名单帮了大忙。更关键的是现在的形势变成了三对一,连车骑将军的嫡系部队,也加入了盯着霍家裁军的阵营中来。
霍家底下人还闹饷,张安世当场就拍桌子了:要你妈的饷,你是要饷还是要命!
人性有一半是兽性,就好像猴山选猴王,新任的一定要把老的弄死、老的卫冕成功,也一定要挑战者小命一样,人的政治斗争,往往也在杀红眼中失控。本来就是争个名,争个利,但争着争着,就不知不觉地,把命都赌进去了。霍家就犯了这个错误。他们不淡定到要去杀当朝丞相魏相。
方法还是邀请魏相来喝酒,然后在席间下毒。魏相当然不会蠢到在许平君、刘奭之后还去趟这浑水,他当即就回绝了。事后找来眼线一查,妈的,果然有毒,于是魏相在感慨霍家智商如此之低的同时,也彻底出离了愤怒。
十月初,魏相公开上奏折,是这么说的:启禀皇帝陛下,前任大将军录尚书事宣成侯的许多政策,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国情了,而且在执行中有很多弊端。具体说有三条:第一,不重视读书人,宣成侯对读书人非常冷漠,而且不愿意召集他们议事,导致天下儒生多生怨气;第二,建立了奏折预审制度,尚书衙门预先要看大臣奏折,连丞相和御史大夫奏事,也要小心谨慎,不敢揭露问题,何况别人,这是赤裸裸的越级和侵权;第三,放任军队屯垦,导致贪污腐败横行,战斗力越发低下,地方的领兵将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更换,这更容易导致祸乱,臣魏相恳请皇上纠正这些弊端,“澄清吏治”,强我大汉!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奏折太狠了,当然,要不是霍家打算灌魏相毒酒,他也不能这么“落井下石”。首先,奏折里直接点了霍光的名字,将大批判彻底公开化了;其次,魏相参的这几条,都是指责霍光擅权、欺人,甚至有谋反可能,随便哪条查出来了,都是一个死,这就是要玩命了;最后这第三条,更是提醒皇帝陛下早做防备,小心奸臣造反。
针对这奏折,朝廷里当即就爆发了激烈的争论。皇帝陛下听他们吵了半天,也没有听出结论,于是就问张安世:“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张安世大叫一声:“陛下,我闹肚子,不行了!哎呀不行了,我得去方便!”
旁边的韩增也乐了:“陛下,我接着给张将军送手纸去……”
刘病已摇了摇头说:“大臣们怎么都这德行啊,看来还得朕多费心。”其实他心里爽着呢。于是皇帝陛下当庭颁布诏书道:
列位大臣、天下百姓你们都听着:朕要教导你们,天命自古有因果,连日来的天灾都在警示朕,很多不合理的老法儿应该换一换了。丞相是个“心怀苍生”、替朕分忧的好干部,他提的东西都对,朕决定今后凡是读书人和大臣,都可以直接给朕写秘密奏折,大臣想要入宫见朕,也可以通过平恩侯许广汉预约;彻底废除尚书部门审阅大臣奏折的权力,从今天开始,除朕以外的人未经允许擅自偷看任何奏章的,按照谋逆论处;
官二代的霍禹、霍山和霍云才瞧出苗头,他们慌了。当晚,集体跑去求见张安世,但是吃了一个无比坚决的闭门羹,张安世甚至放了狠话——张家后人,再跟着霍家的人,成天混在一起的,一律逐出门庭,关山洞扫地去!
”病急乱投医“,霍禹想起了自己老爸临终托孤,于是赶快去见丙吉。而这个时候,丙吉也知道了张安世的态度,他赶快去见他,没想到张安世摇头叹息说“爱莫能助”,丙吉知道事情不妙了。他只能找来霍禹,开诚布公问:“右将军,你知道恭哀皇后怎么死的?”
霍禹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他到现在还不知道。
作死啊!丙吉心里不是滋味,但此刻他能尽的力已经有限了,至少霍禹还糊涂着呢。于是他指点说,你回去问问你妈,说带过几次毒药进皇宫,赶紧招了吧,我丙吉对天发誓,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豁出命来保你,断不负霍光托孤情意……
霍禹就算再笨,他也明白霍光这话什么意思,结果自然是大吃一惊,“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和霍山、霍云等人聚集在一起,
霍山见众人都在场,将满腹牢骚尽数发了出来。“现在魏相当权,皇帝信他,居然将大将军在时的法令全部更改了。把公田赋予贫民,到处宣扬大将军的过失,现在京城有许多儒生,都是穷人子弟,远道而来客居长安,整日衣食不饱,却喜欢口出狂言,不避忌讳,大将军活着的时侯,曾对这些人忌恨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