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过程没有记载,成了一个有趣的谜题。但我们可以猜测:要想说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威逼利诱”或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前者估计不通,丙吉也不是那种人,那么后一种办法最可能了。至于说怎么做,丙吉最可能只有一个——告诉许广汉自己的身份,也就是刘病已当年是谁救下的。
唯有这一点最有可能打动许广汉。这些事情丙吉从未透露过,而且到死都没为此向皇帝陛下要过赏赐,可见他本打算把这秘密带进棺材,但那也分时机,如今不是矜持的时候。
为什么说这个有可能呢?因为霍光死后,许广汉得势,最“炙手可热”的时候,他上书要刘病已把丙吉提拔成自己外孙(当时已经是皇太子)的师傅,而且最凶险的关头,他日夜看守自己外孙的安全,也是带着丙吉一起的。
谁都知道丙吉是谁的人,许广汉能做到这一步,是基于绝对的信任,把自己性命和前程都交给丙吉了,要做到这种信任,最可能的就是许广汉知道丙吉的立场。自己宝贝女婿的命是丙吉救的,他必须信任丙吉!
只要许广汉相信丙吉的话,其余都好办了。丙吉只需要对他说,我现在仍要救皇上一次,这就必须让霍成君进宫,你愿意信我么?就搞定一切了。霍光要死了,皇帝陛下积蓄力量正要发威,这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许广汉好歹也曾是皇宫的官员,对宫廷的政冶斗争见识的不少,这点道理他要是不明白,就找根面条上吊算了……
总之这都是推论。结论就是丙吉把许广汉说通了。刘病已看见自己最亲近的老丈人,来给霍成君说媒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不过很快,刘病已捡起了快要掉的下巴,他同意了。虽然史书不可能记载这对翁婿之间的谈话,但理由是很明显的:
其一,私人角度上看,刘病已对亡妻留下的儿子必须足够重视,俗话说的好:“宁肯不要当官儿的爹,也要讨饭的妈”,就养育孩子这一点上来看,女人的很多功能,男人他就是没有,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是。
其二,从前途上看,刘病已还是要对霍光有足够重视的,毕竟这回是霍光第二次进宫提这事儿了,上次没同意,这次再驳了面子,那就等于做好翻脸准备了。而且又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你无权选择你的亲爹,但是你有权选择你的老丈人”。这话对一个出身贫贱的男人,尤其是出身贫贱又渴望成功的男人来说是何其重要。
其三,从局势上看,刘病已是皇帝陛下,他有这个义务,皇帝陛下有一半身子属于自己就不错了。这件事大家都懂,没啥好解释的。
这些东西,刘病已不傻,他明白的很,不过明白和接受是俩概念。丙吉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于是乎把话递给了许广汉,好在丙吉也是个明白人。政治这东西就是这样,话是对的,但要有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场合,用合适的方式说给领导。跟领导说话永远是一门研究不完的艺术。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最后的结果挺好,大家都同意了。虽然有些别扭——霍成君是当今太皇太后上官氏的外甥女儿,结果还嫁给了她名分上的孙子,辈份有点挺乱的。不过朝廷解释说,这门亲事还能做,毕竟血缘隔得远嘛,这叫有祖孙之名而无祖孙之实。想想也可笑,当初拒绝的时候拿这个说事儿,如今同意的时候也拿这个说事儿,还真是官字两张口。不过也没人敢质疑。
期盼入宫已久的霍成君终于在父亲的妥善安排下,带着一大堆的陪嫁财帛“风风光光”地住进了未央宫掖庭,进宫当天她便直接晋位婕妤,她的家世、美貌都让整个掖庭震动。
然而令霍成君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些低位采女中,刘病已特别青睐于那个斗鸡翁王奉光的女儿,居然也将她直接晋封为婕妤。
在没有皇后的掖庭永巷,霍婕妤与王婕妤双葩并立!
未央宫掖庭终于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角逐,然而,后宫奢华背后孕育出的腐朽与阴暗,永不会就此停止。
刘病已道:“许令,今夜如何安置朕的侍寝?”
掖庭令道:“凤凰殿,霍婕妤……”
风雨又大了些,屋脊上噼噼啪啪声大作,似乎雨中夹杂了细小的冰雹。
未央宫沉浸在夜色中。
皇帝伸手推窗,风雨扑面袭来,身旁的许贤皱起眉,轻声询问:“是否择日再安排霍婕妤侍寝?”
“不必!”刘病已双目注视着栏外,黑夜里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意。
许贤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是……”
凤凰殿外电闪雷鸣,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侍寝御驾,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陛下不怕霍婕妤因此受孕产下怪胎吗?
但他被刘病已身上散发的气场给震慑往,“可是”的疑惑终于没敢问出口,皇帝冷淡地转过身来,“移驾凤凰殿!”
许贤急忙叫人掌灯,温室内暖意融融,这么寒冷的季节,从室内一出来,便能明显地感到彻骨的寒意。皇帝径直下了正殿的台阶,在许贤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寝室里很安静,霍成君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上方,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母亲再三叮嘱的“压箱底”被她取了出来,现在就搁在枕头边上。那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漆盒,她侧过头就能看到,但盒子里面的东西却让她羞臊得“脸红心跳”,不敢再重复看下去。
霍成君不自觉地便浑身燥热起来,偷偷把裸露的胳膊伸出被子透气,胸前微凉的感觉马上令她羞涩地缩了回去手。门外响起了不太明显的脚步声,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已使得她倍觉羞涩地拉高被子,恨不能找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脚步声渐渐近了,最后停在了床前。
宫人们很自觉地退了出去,霍成君侧耳倾听发觉除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和狂烈的心跳声外,寝室里安静得仿佛被完全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