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彭祖呆立在刘病已身后,欲语无言。
刘病已松手,任由北帮堂主颓然堕地,神态回复温和平静,就像完全没有事情发生过,又或者刚才的发威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般。
这时一人正巧从门外进来,张彭祖忙道:“切勿动手,这是我手下!”
田广明一死,御史大夫空缺出来,按理说应该是丙吉的了,但他坚决不干。于是张安世等人一商量,决定推举大司农魏相。报给霍光和皇上,两边也都同意。从此后,魏相在朝堂上可谓”一帆风顺“,他每每在关键时候,都能站到正确的队伍中,遇到正确的人。魏相能有如此成就,一方面是祖宗积德,另一方面也是靠自己确实有才。
人要想爬的高,四种人是必须要有的:“高人指点,贵人相助,神人保佑,小人监督“。魏相身边就是四种人都有了。那么那个小人是谁呢?
颍川太守赵广汉,他在魏相升任御史大夫不久,就被霍光他们调过来做京兆尹了,这是个好差事,离三公九卿不远,傻子才不乐意来呢。但在丙吉看来,这招算是半步臭棋,如果霍光控制不好,那就算彻底臭了。
为啥呢?赵广汉这人有点问题,他属于那种”墙头草“似的人物,而且是靠”狗咬狗、一嘴毛“起家的。在颍川的时候,有很多地主豪强,赵广汉就鼓励人家相互告密揭发,最后分化瓦解。
虽然他把颍川治理的很好。不过鼓励告密这行径,属于酷吏行当的——这里的酷吏不是现代汉语里面的“残酷”,而是不符合儒家强调的“不过正”、“中庸”思想,而相互告密是最背离这指导思想的,用通俗的话说,赵广汉这人还是有点问题。
当然,丙吉明白霍光是啥意思: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为了更好的控制身后的政治力量不至于失控,需要这样善于搞”狗咬狗、一嘴毛“的专家来把水搅浑。当然,这擅长告密的赵广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用来防住魏相的。因为只有他年纪轻、资历浅,防韩增?他还不够格,一定死得比田延年那虎牌儿还惨。
而且赵广汉立场不坚定,这是最重要的,他投机心太强了。总之丙吉对他不是很满意,但一想到霍光的处境,心里也酸酸的,于是”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丙吉看人还是很准的。赵广汉这人”天生反骨“,不仅背叛了霍光,帮着皇帝陛下整霍家;后来为了权力斗争,去整魏相,还差点把他整死人了。当然这是后话,这里不详谈。
丙吉关心的是,千万别出现许皇后那样的事情了,他第一不想皇帝陛下有事,第二想让霍光善终,他盼着的就是大汉朝廷的和谐。有魏相这样一个为人处事公正,不偏不倚的班子成员,太难得了。
为此,丙吉很明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皇后驾崩,国母皇娘的位子不能空着,这媒人必须他去做……
时间过得真快,摇啊摇,转眼就摇到外婆桥。就在丙吉打算做媒的那年冬天,天下大势便用一种无可替代的意志自行运转开来。首先提到的,是一件大喜事,那就是匈奴在这年春夏之交的汉匈大战后,再次遭遇了毁灭性打击,这也是天意。
起因还是那七十万头牛羊马匹。匈奴单于不甘心失败,结果趁着冬天去进攻乌孙打算报仇,你看匈奴选的这个时候就知道要倒霉,秋天是草丰马肥,冬天是马瘦毛长,结果刚开始还真行,打赢了,抢回不少物资,结果匈奴单于退兵时遇到了暴风雪,出征的大军“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困在了风雪中,结果周围这群国家们看准了机会,乌桓揍他东边,乌孙揍他西边,丁令揍他北边,三家谁也没打招呼,就这么“心有灵犀”一通疯抢。
汉朝的赵充国得到消息,心说这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要补上回的遗憾,派了几千人马分三路进攻,结果杀了好几千匈奴。到最后一统计,匈奴这下惨了,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一半以上的军马,这其中还被人家抢了几万匹。
这大概是个啥概念呢?从军事力量的对比上可以简单分析下:匈奴是全民皆兵的体制,打仗时候叫骑兵,平常叫老百姓。一个兵有三匹马,一匹马驼东西,反正也没啥好家当;一匹马是平常放羊时候骑的;还有一匹最好的马只有作战时候才舍得骑,结果这次一下就损失了几万匹,人口也从二十万往下锐减。关键是马的问题,这不好办啊,匈奴就靠着马多来“耀武扬威”呢,如今全国上下仅剩不到十万,还是老弱病残,
而这时候大汉有多少军马呢?六十万。这只是精壮的战马,算上老弱病残,首尾相连能排上匈奴国土两圈。这个数量几乎是高祖皇帝时候全国登记数目的好几倍。由此可见这仗是没法打了,巨人对侏儒。
于是匈奴单于彻底服了,他派使者来大汉说,敬爱的皇帝陛下,你咋还不派公主给我们和亲呢?要是公主没有,宫女儿也行啊,不当你外甥我都快活不起了。刘病已听后当然高兴,不过按照礼法,他自己得先续弦,然后才能有女儿——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吧。何况蛮子都要娶老婆了,何况堂堂大汉皇帝陛下?
结果,丙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那天朝臣宴会,他直接穿了一身红,头上戴了朵大红花。张安世一看就乐了,他说:“我说丙大夫,你是药吃多了还是忘吃药了?”
丙吉也不理他,直接跟皇帝陛下磕头:“陛下,臣是要做媒的,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的小女儿成君,心灵手巧模样好,我觉得陛下应该三媒六聘、娶她回宫!”
张安世一听这话也乐了,赶紧在一旁拍巴掌,但他拍着拍着就没劲了。
因为皇帝陛下脸色非常不好看:“皇后刚死没多久,我没这心情。”
刘病已回答得倒也干脆。不过这不是理由。许平君死了小一年了,根本难不倒丙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