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女儿走进内房不久,霍光一下子拔出了宝剑,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地架在了自己夫人的脖子上!
“贱人!我今天不杀了你这个惹祸精,霍家老小早晚死在你手上啊!”
眼瞅着宝剑咔嚓一下,霍显的脑袋就要掉了,但霍光毕竟老了,手这么一哆嗦,霍显一激灵就闪了过去。而且小女儿霍成君也不傻,知道怕是要出事儿,人家只是在旁边打了个转而已,像这种父亲为了国家怒杀母亲朋的亲情大戏,怎么可能不客串个孝顺女儿呢?于是她牢牢地抱住了霍光的大腿,她一边为霍显求情,一边痛苦地让霍显快跑!
霍显这个女人当然也不简单,这要叫一般女人早给霍交吓得跑路了,但她不是。她太清楚如果霍光动了杀心,你就是跑到天边也没用,皇帝他都废得,你以为杀个夫人还用得着焚书上表发布告么?
于是为了能在“九死一生”的形势下苟活,霍显必须用一句话“单刀直入地”打动霍光。而且这话在摊牌之前她就已经打好了腹稿。
霍显慨然道:“成君,你松开手,让他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也逃不了干系!你以为皇帝陛下会信,满朝文武会信,孝文,孝景皇帝留下的那帮子诸侯藩王们会信么!”
这最后一句话太有杀伤力了。即便霍光杀了老婆给皇帝陛下表忠心,可是许皇后毕竟已经死了,他在朝中“如日中天”,啥都不缺只缺一死,所以皇帝不会信;之前有过废皇帝的前科,如果要说这档子买卖是闲着没事搞个演习什么的,满朝文武大臣们也不会信;最关键的是不论真假,孝文,孝景皇帝留下的那帮子诸侯藩王们也会借着清君侧的名义来闹腾,到时候这朝堂之上谁说了算,恐怕就要大打一场才知道了……
霍光更不傻,他明白自己必须把这事儿圆过去,可造反的滋味不好受啊,一生经营的清白盛名,老了却晚节不保,连气带恨,“痰迷心窍”,霍光昏迷过去了……
等霍光“隐隐约约”地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小女儿霍成君那张发白的脸,以及夫人霍显散乱的头发,原来还黑油油的特别招人喜欢,可就是这一夜的功夫,也已经白了一大半。她眼里还布满血丝,顶着两个黑眼圈,像是个大熊猎,看上去憔悴极了。
霍显见丈夫醒来,也顾不上女儿就在旁边了,一下子把他抱着,呜呜地开始哭。
“霍光啊,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错了,只要你没事,你让我去给皇后抵命啊,霍光呵,你是这个家族的顶梁柱,可不能有事呵……”
刚开始霍显说话还算正常,到后来也只顾着哭了。霍成君平日里光看到父亲整天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母亲整天忙着搞奢侈品、引领时尚潮流,很少经历这种家庭里面的温情时刻了,这个时侯她的眼圈也红了,陪着霍显一起流眼泪。霍光沉默地、颤抖地伸出了手,抱着夫人和女儿,身体也有点颤抖。
用现代社会的话来讲,“家有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甭管这两口子平日里积累了多大的矛盾,甚至两人现在刀剑相向,但真到了生死永别的时候,那种爱情、亲情、恩情掺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往往足以让像霍光这样的英雄折腰。
正是夫人和女儿的眼泪,彻底摧毁了霍光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有人会说霍光与刘病已相处时间较短,而跟孝武皇帝让他辅佐、从小带大刘弗陵的感情不一样,可是说这话的人忘了,当年刘弗陵已经成年,霍光却依旧专权,而没有像孝武皇帝设想的那样,归还大权,假设霍显为了让霍成君当皇后,而毒杀了上官虹,恐怕霍光仍然会护着霍显。
“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你们知道我最怕你们流眼泪!”霍光安慰着老婆孩子,“扶我起来。”
霍显柔声道:“你不舒服,躺着休息吧。”
霍光“斩钉截铁”的道:“不行,我得进宫。”
霍显温情的看着他:“霍光,我欠你一条命!……”
霍光慨然道:“你不要往下说了,就当我上辈子欠你娘俩的孽债,我这辈子还清吧。”
霍光说完就吩咐下人准备轿子马车,孤身进宫了。霍显拉不住,其实她也并不是完全想拉住。可是霍光走后没多久,她突然在床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大将军印绶。能够征调大汉南北二军、京兆三辅十万精兵的大将军印绶。
霍光一生小心,没理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落在床头。霍显是个明白人,她当时眼泪就又止不住了,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我的宝贝女儿啊,跟娘说实话,你真的这么想嫁给皇帝哥哥,这么想入宫当皇后么?”
霍成君这时也顾不上少女的羞涩了,红着脸道:“嗯,娘,我真的很想,白天晚上都想。”
霍显慨然道:“好!为了你的梦想,我们家的三个人,今晚就拼了吧……”
霍显紧紧地攥住了霍光留下的东西。
窗外一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正迅速移来,”铺天盖地“的那种气势,看得人心生寒意。
明月这刻仍是君临着天下,但她的光茫还能保持多久呢?
再说丙吉那边,他和魏相做了一天牢头,就等着这群人招供。临到晚上,突然变了天,那雷打的真是吓死人了。毕竟是二千多年前,当时的人迷信,丙吉心里直发颤,总觉得可能要出什么大事。
没过多久,那群犯人在皇帝陛下的损招逼迫下,总算把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整整记了四十多斤竹简,什么张三挑唆李四家务不和啊,朱五把王二麻子家孩子扔井里了啊,看着都闹心。
丙吉也没心情整这些,于是他吩咐下人把关于皇后驾崩案件的最后结论写在一张绢条上,方便他上呈给陛下。这是做牢头审案的基本素质。但当他看到上面”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时,整个人像磕了药似的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