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顿了一下续道:“只从战争去看,由我们中土的战国时代开始便日趋剧烈化,因着军事上的需要,堑山堙谷的修筑新道路,筑长城,建堡垒,扩大都城的规模,文武分途,军队变得常备化。随之而来是战争规模的扩大,动辄杀人盈野,斩首十万八万,至乎昔日秦朝的名将白起在长平之战坑杀赵军四十万人,所以‘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都是对战祸贴切的实话。”
萧秀瓶坐直娇躯,伸出纤手抚摸他的脸,道:“秀瓶首次感到常爷对战争的厌倦。”
常惠心忖难怪人人“兴高采烈”之时,他却是暗自憔悴,既为一众兄弟高兴,又满怀感慨,正是源于“厌倦”的情绪。
当人人如获新生的一刻,他却仍是泥足深陷,得到的只是短暂的喘息空间。
埋入萧秀瓶幽香盈鼻的怀里去,一股无名的力量立即把他带到怡然自得的净土,世上似乎再没有东西将他和她分隔开来,帐内奏起无声的神奇乐曲,被他紧搂腰肢的美女的风采重现心头。
老聃的“小国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理想社会,于他的时代已不存在,毕竟还接近一点,现在却只像一个发思古幽情褪了色的遥远旧梦。
萧秀瓶吻他脸颊,幽幽的道:“从没有一刻,我感到爱郎是如此明白人家,你我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常惠若如正和萧秀瓶共享着一个不会被其他人明白的秘密,偏又晓得明天之后他们会各在一方,只能从回忆去追寻这种曾经有过的幸福。
一股莫以名之的痛楚填满他的胸臆。
他需要她的慰藉,渴求她窈窕的娇躯、湿润的红唇、像永远到了遥远地方去的眸神,垂瀑般的秀发、那双会跳出最动人舞蹈的玉腿,想立即得到她的欲望,完全没法压抑和遏止。
萧秀瓶耳语道:“平时人家想的都是与现实无关,但当和你一起时,秀瓶才知道现实是可以如此令人家回味和沉醉,如果这就是爱情,秀瓶‘乐此不疲’。一向以来,秀瓶视现实是束缚,我想做的是设法淬炼出,一个不论发生何事时仍不会被挫败的自己。事物的存在比我对它们的判断更重要,因为我们是没法真正地了解它们,存在的本身早超越了我们理解的能力,就像帐外的星空。秀瓶爱和常爷说话,爱听常爷的见解。”
常惠温柔地将她推得躺在厚软的毡子上,压着她诱人的肉体,看着她一双眼睛道:“秀瓶并没有脱离现实,只是爱思考现实诸物背后的涵义,使你的内在世界更为美丽迷人。从第一眼看到你,我便晓得秀瓶‘与众不同’,你和当时的宴会显得‘格格不入’,似是心底里只想着如何逃离。当时对小弟有特殊的感觉吗?”
一丝笑意在她唇边扩展,佻皮地道:“秀瓶根本看不到你。”
常惠失声道:“看不到我?勿忘记自己现在已成老子‘砧板上的鲜肉’,由我作主话事。”
萧秀瓶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扭动娇躯,娇吟着道:“报仇来吧!秀瓶怕你吗?”
五天之后,精兵劲旅团沿“春暖花开”、“风光如画”的雀河古道返回起点的古堡,火场已被玉门关来的一个部队清理妥当,以接应精兵劲旅团,他们对库鲁克塔格山以北发生的事近乎一无所知,唯一晓得的是鲜卑族马贼的山寨被乌孙人攻破,因有逃往这处来的马贼被他们抓起来。
对精兵旅的战马和沙骡背着大包小包的沉重东西,更是大惑不解。
抵达后的次日清晨,圣旨来了。
刘病已照例对所有人嘉奖一番,对宝藏却含糊其词,只说将所有战利品赐与常惠,再由他全权处理,可用作奖赏手下兵员。最重要的,是明言常惠、许延寿和五百兵员,返长安报到后,可“解甲归田”,其亲族亦毕生免去服兵役。
圣旨来得及时,常惠等人放下心头大石,众兄弟则“欢喜如狂”。
大家亦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刻。
常惠、许延寿等偕王者天下归来等人往玉门关去。
他们于破晓前上路,当旭日第一道曙光现于东边天际,黑夜立即转化成充满生命力的光明。
常惠、郑吉等人的回程经过我们不再详细描述了,以他们为代表,为了大汉皇朝在西域的统冶,为了中土百姓们能享受和平的生活,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让他们在路上走一会吧,我们将目光投向大汉皇朝的首都长安城,那里有些大事即将发生。
自孝武皇帝刘彻驾崩,孝昭皇帝即位后,大汉皇朝一直处于”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阶段,对匈奴人也是以防御为主。刘病已这次倾尽国力发动的大规模进攻战役,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朝野内外的少壮男儿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以孝武皇帝的“帝国双子星卫青、霍去青”为榜样,准备沙场建功,也来个“封狼居胥”。
然而大汉和匈奴毕竟是那个时代在东亚大陆上两个强国,他们之间的战争是不可能没有流血牺牲的,再加上孝武皇帝末年对匈奴的几场战争几乎都是惨淡收场。所以民间的议论却和朝堂上“慷慨激昂”,“气吞山河”的气象截然相反,老百姓们对这场战争充满了畏惧厌恶之情,几乎是家家户户有哭泣之声。毕竟“古来争战几人回”,大好男儿也许早在沙漠里化作了森森白骨,却仍是豆蔻妙龄少女的“深闺梦里人”。
许平君眼看刘病已为了准备这场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争,每日劳累不已,心中想为他分忧,可自己一个妇人,那里懂得战争的事,她想了很久,决定和许辉两人结伴走出了皇宫去探听民情。
此刻的她们正身着粗衣行走在田埂果园间,她们每走过一处处人家,总会时不时地看到独自枯坐在门口默默垂泪的女子,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正值妙龄的少女,还有满脸激奋之色的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