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闻言放下心头大石,朝星风血圣瞥一眼,后者向他竖起手掌表示庆幸,他关心的当然是王者天下归来这个“活藏宝图”。
小单于郅支纳卷入怀,目光投往不管城,射出憧憬仰慕的神色。喃喃自语的道:“就是有个被称为‘塞外第一美女’做妹子的那个沔城,对吗?”
常惠心中奇怪,沔城不是曾因师门遗命为壶衍鞮办过事吗?为何郅支说起他们兄妹却像毫不知情的外人,或许是壶衍鞮怕儿子像他般垂涎美色,故于此事上一概瞒着郅支,据以前得来的消息,壶衍鞮和郅支各拥重兵、郅支掌四万狼军,有自己的领地,今次因关乎到宗族祖先的遗宝,壶衍鞮不得不让亲儿负责主持,但动用的却是壶衍鞮的亲卫队金狼军,令郅支想私吞其中部分也办不到。
这个情报非常有用,尽显塞外游牧民族在欠缺中土伦常关系下强者为王的作风,即使父子也不能免。
郅支关注的是堪称塞外最珍贵资产的歌舞乐大家,反不在意手下的生死,正是塞外异族中人以己为重,漠视其他人荣枯的性格取向。
香文恭立垂头应是。
郅支冷冷道:“见到常惠的尸身了吗?”
香文和随他来迎者莫不现出羞渐之色,皆因他们连常惠到了哪里去亦没法交代。
香文避重就轻的道:“常惠于宝卷出现前的一刻忽然失去踪影,到现在仍不知去向。”
郅支现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难道宝卷出现的时刻竟与他有关系?”
常惠心里大懔,郅支联想力的丰富,智慧之高,在他意料之外。但并不是说香文比他笨,只因郅支地位超然是“旁观者清”。
郅支又道:“上师有指示吗?”
听他不敢直接询问拓跋无量刻下身在何处、所做何事,可见拓跋无量在匈奴族内尊崇的地位。
香文答道:“上师现身和迦楼罗先生谈了一阵子后不知所踪。”
常惠开始有点弄不清楚郅支和香文的关系,后者似下属多于客卿的身份,郅支眉头紧锁之际,香文进言道:“不论常惠溜到哪里去,必会赶往魔鬼城与沔城会合,现在峡道已置于我军绝对的控制下,截断进往魔鬼城一众狂徒的唯一退走之路。魔鬼城六十里之内没有水源,慌忙逃命下这批狂徒没粮没水,绝逃不了多远,请小单于颁下进攻的命令,常惠将难逃劫数。”
郅支叹道:“香先生犯了其他人的通病,就是低估常惠。现时情况表面看来我们是“胜券在握”,事实上却是暧昧不明。弄不清楚多处关键,恐怕有些我们意想之外的事已经发生了。”
香文只有点头的份儿。他的确是有点因得到藏宝图而给冲昏了头脑。
常惠却对郅支“刮目相看”,心忖将来若在战场上遇上他,绝不可忘记此人乃“智勇双全”之士。
郅支忽然唤道:“杜俊!”
在他左边的大汉杜俊不露丝毫讶色的沉声应道:“杜俊在!”
在暗里偷听的三个人,没一个明白为何他会忽然呼唤得力手下,只知郅支肯定看重这个高手。
郅支问道:“如你有藏宝图在手,会怎么办?”
杜俊想也不想的答道:“我绝不会让第二个人有机会过目,还会将藏宝图在记牢后烧成灰烬。”
郅支道:“原因何在?”
杜俊道:“只有这样做,藏宝图方不会落入小单于的手上。来寻宝者‘龙蛇混杂’,谁敢保证我方的人没混进去,要起出宝藏非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那时我军杀至,谁能活命。来寻宝者全是痴心妄想的人。”
常惠虽听不到香文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精神的波动,显然这个奸鬼非常尴尬。
郅支“从容不迫”的缓缓道:“香先生勿要自责,不但因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且因先生不知藏宝图的缘起。据说此图出自汉朝公主手下一个随她从中土到戈壁来的家臣。此人精通土木之学,宝墓的兴建由他策划督工。用的全是中土来的工匠。就在墓穴完工的当天,先祖冒顿大汗将他们全体赐死,岂知独找不到此人,确是非常奇怪。”
常惠亦听得心里称奇,照道理所有建墓者不论身份高低,都被置于严密监视下,墓地又被沙漠环绕,应是“插翼难飞”,而郅支显然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心一想,此人既精通土木之学,该很易在制造陵墓弄时点手脚,让自己在“大祸临头”时躲起来或开溜。想到这里登时对王者天下归来的藏宝图信心十足。只想快点找到他,报上喜讯。
坡顶上一片沉默,各人默默听着郅支以他独特的语调道出“单于宝图”的“来龙去脉”,更知他尚有下文。刚才他说的是匈奴王族的秘密,但因藏宝图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再没有保密的必要。
火炬在寒风吹拂下,“霍霍”作响。
此时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晴朗的星空已被密云遮掩,看来老天爷在酝酿着另一场风雪。
香文愧然道:“小单于说得对,是香文想得不够仔细周详。”
郅支道:“真的不可以怪你,我之所以会起疑心,皆因这张图绘得太精细了。”
常惠心中一动,想到王者天下归来曾拥有的那张藏宝图的粗疏简陋。
郅支续道:“最后终于找到此人,竟是逃返家里去,据传追杀他的高手一直紧跟在他身后,当他返抵家里时,追杀他的人只落后喝钵羊奶茶的工夫,找到的是他和妻子双双服毒自尽的尸体,唯一的儿子却不知所踪,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哪来时间绘制至少需花数天时间才能完成的精美图卷。”
常惠朝离自己十多步躲在一株树后的星风血圣瞧去,这个楼兰族高手正双手抱胸,头往上仰,照他猜估该在感谢老天爷。
杜俊沉声道:“藏宝图既是假的,眼前的情况当然是假局,布此局者肯定是居心不良,请小单于指示。”
郅支叹道:“你有些让我失望了,都说的如此明显了,你仍猜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