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贴地箭矢般朝奔驰而至的敌骑投去,敌矢全部落空。在对方未能射出第二轮箭前,除跑在前头的七、八个战士外,其它人纵能及时发射,亦找不到目标。
他发动处位于火光映照的范围外,当施展贴地弹射,他就像与黑暗融为一体,近者只依稀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远看过来,常惠就像消失了。
下一刹那他已穿入两骑间去,弹射的角度准确微妙至极点,乃向上轻微斜上,到与敌人“相逢”之际,刚平马背的高度,只见弯月刀化为芒影,往两边挥闪,同时两脚左右疾踢,所过处的七、八骑,不但人要溅血坠马,战马亦往两侧倾跌,重重撞在另一骑上,生出骨牌效应。
一时间,前五排人马同时以常惠为中心往外倾跌。
要知这个五百人的骑队,全是“能征惯战”的匈奴战士,队形整齐,正处于全速奔驰的当儿,即使遇上强如常惠者,亦能凭如狂潮暴浪的冲奔之势,将他完全淹没。但此优势反被常惠巧妙运用,霎时间,后面收不住冲势的快骑,全撞往坠地或正坠跌的己方人和马处,重重撞作一团,其混乱的情况,非是笔墨可以形容,有点像潮浪遇上障碍,忽然反方向回溅。
气势如虹的部队,硬生生给常惠截着,勒马的勒马,勒不住者人、马同时变作滚地葫芦,近百骑东歪西倒,在沙石地面挣扎纠缠。
就趁敌人的延误,郑吉一众已在没有威胁下前冲十多丈,离北面拦在前面的骑队不到千步之遥。
后至的骑队改变方向,改从左后侧朝郑吉等追过去。
常惠从乱成一片的敌方先头部队脱身而出,背挂顺手牵羊而来的三筒箭,倏忽间掠过四、五百步的距离,来到郑吉等人的西面四丈许处,施当日阻截楼兰战士的故技,边走边绊马索般往后方和左方,掷出贴地旋转如风车的箭矢,令对方的盾牌在完全不起作用下,战马纷被绊跌。
后方从混乱中追来的十多骑首先中招,“名副其实”的人仰马翻,接着是狂驰而来的另一个五百人队伍,前排战马全体失蹄,如最先赶至的部队般骑撞骑、人碰人的跌作一团,人呼马嘶,火炬坠地,没人弄得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已溃不成军,不但没法构成予对方任何威胁,还自身难保,坠地者在马蹄践踏下,惨叫连天。
常惠并不闲着,凭一口真气赶上郑吉,祭出连弩,拔箭朝横布前方的敌阵连珠发射,难得是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箭矢望空弯去,八百步外的敌骑纷纷中箭,马儿受惊下跳蹄嘶鸣。
另一边冲来的两个骑队,最接近的仍在二千步外。
号角声传来,指示己方人马变阵应付,但已失去时机。
前方横布拦堵的骑阵,队尾忽然乱起来,“人仰马翻”,显示有敌从后突袭。
常惠等求神拜佛,就是等待此刻的发生,见状大喜,登时士气更盛,视八百步的距离如数尺之地,全速奔驰。
一人从敌阵里冒起,迅如轻烟,从马背到马背,过处寒芒闪动,马背的战士全变成和稀泥似的,被他斩瓜切菜的劈下马来。
远近敌队全体动员,朝被前后夹击的己方部队疾驰来援,但已迟了一步。
常惠领先杀入敌阵,杀人夺马,众人纷纷效尤,呼吸间从“步兵”变成“骑兵”,深进敌阵。
各人含恨出手,敌人则在前后夹击下“溃不成军”,败势已成,给他们“势如破竹”的杀过去。
敌后亦有一队十多人骑马杀过来,一马当先者赫然是曾与常惠并肩作战的高手王者天下归来,手上长枪左挑右扫,“挡者披靡”,开怀大笑道:“常兄想撇下我吗?没那般容易。”
常惠已接近油尽灯枯,没气力回应他。
两方人马会合时,四周的敌人不但没有威胁的能力,还往两边逃命。
随在王者天下归来之后是没有参与追击行动的高手团余下兄弟,还有擎天大佬,与常惠会合后掉转马头,朝北驰去。
享尽“杀敌”之乐的酸雨心神,此时夺得一马,追着众人,为他们殿后。
倏忽间,他们已破出重围,敌人全落在后方拼命狂追。
那种鸟脱囚笼,逃出生天的滋味,确是“无与伦比”。
驰至半里的距离,三十匹空骑在自家兄弟牵引下,正恭候他们大驾。
众人见之心痛,因想起阵亡的兄弟。不过时间已不容他们多想,以千计的敌骑正漫原追来,最接近的离他们不到千步。
常惠等弃下夺来的战马,马背过马背,骑着生力军马儿,继续奔逃。
就如敌人现在所骑的战马般,这一阵急奔,令战马疲上加疲,已接近它们的极限,换乘新马后立令他们速度骤增,十多下呼吸间,将追兵抛远至三千步外。
常惠经马背上的调息,武功几尽复过来,心忖后方的追兵,该是奉有严令,如让常惠等破围到达砾石平原,布于丘陵地带的十八个骑队九千兵,必须全力追杀。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破围只是半盏热茶的工夫,时间不容思考,情况失控,李陵又不肯错过杀常惠的机会,故在未能全面掌握情况下,又欺他们精兵劲旅团兵力薄弱,不肯放弃追杀。
在军事策略上,李陵的决定绝对是冒险。
领头的擎天大佬打出手势,嚷道:“三人一排,走直线。”
众人默契极佳,改变队形,一字长蛇般逆着寒风朝前疾驰。
雪儿的欢嘶从前方传至,令常惠差些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刹那间,他已晓得精兵劲旅团在许延寿的领导下趋向成熟,今次并非只是来接应那般简单,而是连消带打,丝毫不惧对方强大的实力。
最难得是双方间的默契,他们清楚常惠的为人,知他必不顾一切赶来与他们会合,整个行动便是针对此而布局。
众人循着一条安全路线,在两枝小旗间穿过,抵达精兵劲旅团的阵势内。经过处的两边是一重一重的绊马索,横亘逾里,乃在此情况下最轻易设置的有效陷阱。
数百名大汉战士,于离绊马索阵百多步处,打横排开筑起盾矛阵,箭手在阵后张弓以待。
高手团则列于阵后中间处,坐于马背之上,等待出击。
常惠翻下马背,搂着来迎接他的雪儿亲热,两个兄弟送来他的独脚铜人槊。
许延寿来到他身旁道:“一切准备妥当,白鹿族二千战士埋伏右方,我们发动时,他们会绕击敌后。”
常惠不用回头去看,已知敌骑逼至二千步的距离,道:“除公子、延寿和沔城外,其它人须好好养息。”
苏飞逸等自己知自己事,实无再战之力,无奈下同意。
酸雨心神像幽灵又像旁观者般,立在众人十多步外。
常惠笑着向他道:“酸雨心神兄当然是不甘寂寞。”
酸雨心神阴恻恻道:“不用理会我,本座最喜欢独断独行。”
敌骑进入千步的范围。
弓弦满张的声音,在许延寿一声令下,整齐一致的响起。
箭在弦上。
常惠将分成两截的独脚铜人槊挂到兴奋的雪儿马侧处,“好整以暇”的转身朝漫野杀来的敌人望去。
王者天下归来欣然道:“我愿追随龙兄马后。”
常惠拍拍他肩膊,一切尽在不言中,喝道:“登马!”
其它人的爱骑已牵到一旁,待众人上马。
常惠、郑吉、许延寿、王者天下归来、沔城、擎天大佬和其它高手,同时翻上马背。常惠掏出连弩,左手挟起四枝箭。
敌骑气势如虹的疾冲而来,乍看是势不可挡,力能辗碎任何人为阻截,蹄声轰然响起,有“摇天撼地”的威势,但众人都清楚对方人疲马乏,“外强中干”,已是“强弩之末”,再经不起挫折。
常惠在马背上竖起拇指道:“你们做得非常好!”
战马的惊嘶声填满前方空间,首先到达的百多骑给马索绊个正着,触电般失蹄倾倒。
许延寿狂喝道:“放箭!”
以百计的箭矢朝前发射,包括常惠远上三、四倍的弓箭。
郑吉等齐齐加入,箭矢无情地射向已狼狈不堪的敌人,没有一骑能进入百步的范围内,个个变成活靶。
喊杀声从西南方半里处传过来,白鹿族的战士从埋伏处冲杀而出,从右而左的突袭敌骑队尾。
常惠大喝道:“兄弟们!上!”
说完,他“一马当先”从让开的己方战士间冲出阵外,往已溃不成军的敌人杀去。
身后紧跟着是郑吉、王者天下归来等一众高手,还有是精兵劲旅团的战士。
龙卷风般往敌卷去。
常惠接着擎天大佬递过来的手卷烟,深吸几口后,递给坐在另一边的酸雨心神,他不抽一口的递往予王者天下归来,王者天下归来想都不想猛吸两口,才送往坐于侧前的郑吉。
极度激烈、充满杀戮和死亡的一夜终于过去,包括常惠在内,每个人都徘徊于精神和体力崩溃的边缘,透支厉害。
敌人该好不了他们多少,却不得不撤往雀河古道,还须防范他们的追击,其苦况可想而知。
他们坐在丘陵地带一道斜坡的乱石堆上,这曾是决定他们生死荣辱、最后也是最坚强的防线。他们终于活下来,还反击成功,歼敌达六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