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酸雨心神对打仗如此兴奋,常惠真是“无言以对“。
酸雨心神道:“敌人陆续抵达,不单没有入驿动手,还躲往远处,当时我已感到不对劲,知他们在等待援兵,只没想过来得这么快,还是这么多人,兵力在五千之上,足可直接攻打伊犁河谷。”
常惠看着敌军调动,逐渐形成包围山南驿之势,头皮发麻地道:“酸兄你估计的人数太少了,我看是一万二千人。他奶奶的,李陵确是用兵如神的名帅。”
酸雨心神道:“你怎知是李陵?”
常惠尚未来得及答他,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山南驿正门外响起,以汉语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常惠你是英雄的,就一个人滚出来受死,杀你之后,我们立即离开,否则挥军攻入驿内,人畜不留!”
酸雨心神“咭咭”怪笑道:“这般蠢的家伙,让我去应付。”
常惠尚未有阻止的机会,他已弹上岗缘一块突出的石上,阴恻恻的以匈奴语道:“发话者何人?常惠根本不在山南驿内,你有什么好吵吵嚷嚷的?我没有你这种蠢孙子。”
匈奴军布成阵势,将山南驿围困起来,最接近的先锋军,布于离正门三百步处,在五百人间,持盾戴甲,执斧扛矛,清一色步兵,摆出攻坚的态势。
主力大军四千骑,分三组,以中军人数最多,在前锋军后打横排开,旗帜飘扬,军容甚盛。
另一支二千人的部队,分四组,形成一半月形,设在山南驿东,阻截了后方的逃路。还有五百人的步兵团,装备与攻打正门的攻门军相若,成前门有虎、后门有狼的局面。
其它骑兵分为六队,每队千人,依地势不规则的广布两侧,把山南驿围个水泄不通。各部队的前排骑士举起熊熊烈烧的火把,将山南驿高起二丈的围墙和角楼,沐浴在血红的火光里,可以想象一旦发动,前后两个步兵团会以利斧、铁锤一类重兵器,破门而入,匈奴悍骑则轮番攻墙,将点燃的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入驿内,若配以有能力翻墙攻进去的高手,当中还有强如参荒牙、幽海飞舞和霓虹之辈,山南驿能捱至天明已非常了不起。
山南驿乌灯黑火,不见半点灯芒,壁炉全被淋灭,一片死寂,透出尚有一战之力的“莫测高深”和坚强决心。李陵怎可能来得这么快?实不得不对他和手下精锐,做新的估量。
常惠和酸雨心神所处丘岗,位于山南驿之南偏西处,离最接近的千人队有千多步远。山南驿坐东朝西,他们左方二千步处就是攻打正门的先锋步军,其后便是刚才发话要将常惠逼出来的将领所在处的主军。
酸雨心神虽没有提气扬声,其声音却传递整个正“剑拔弩张”的战场,他不但浑身邪气,声音亦带着说不出的妖异,直钻进敌我所有人的耳鼓去,盖过风啸马嘶。
一二万个匈奴悍兵,目光不受山南驿或地形阻隔者,全往傲立的酸雨心神投过来。
发话的将领以匈奴语怒喝道:“讨死!”
常惠感应到参荒牙了,这小子不幸地处于山南驿的另一边,即使全速绕驿奔来,没有一刻钟休想到得了。敌方的高手平均分布在山南驿四周。极可能是李陵的将领,一时间只能遣出身边高手来收拾酸雨心神。
整个包围圈“完美无瑕”,没有任何破绽,可是如果一旦大规模调动军队,将会出现不应有的漏洞,如给不知是否仍在驿内的常惠趁机突围逃走,岂非“因小失大”?
所以对方虽占尽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仍不敢“轻举妄动”,维持着原有的包围之势。且“杀鸡焉用牛刀”,出动数个高手,该足够对付酸雨心神。
酸雨心神看似莽撞的一着,不论时间的拿捏、内含的智计,在在显出此妖异邪人非是泛泛之辈。
号角声起。
最接近的千人骑队,分出二百人,策骑从右方朝丘岗奔来,成包抄夹击之局。
酸雨心神传声过来道:“常兄负责二百个来送死的家伙。呵!太兴奋哩!”
八骑驰出主力部队,朝他们奔过来,一时蹄声轰隆,响彻雪野。
常惠心中暗叹,与这个半邪半疯的小子合作,真不知是祸是福?但可肯定对方是天性冷血凉薄的人,故能对同门被害无动于衷,视被灭教为还他自由,且似认为灭得不够彻底,自己动手干掉剩下来的几个同门。
思索间,随手拾起几块石头,蹲在火把光映照不到的一堆乱石后。
二百骑声势汹汹的直逼而来,骑未至,箭先来,漫空箭矢朝立在石上的酸雨心神飞蝗般洒过去。
匈奴骑兵以骑射名震天下,立显功夫,如酸雨心神不躲开,肯定浑身插满劲箭。
酸雨心神发出尖啸怪叫,仿如厉鬼夜啼,难听之极,又充塞扰人心神说不出的邪恶诡异,倏忽里,他已脱下外袍,风车般转动,外袍绕体旋舞,澎湃收缩,人袍浑成一体,以强弓射往他的急箭,甫沾袍便全被磕飞,如此挡箭奇技,连常惠亦从未想及。
但当然他绝捱不了多久。
领前的二十多骑,奔上丘坡,眨几眼后将与酸雨心神短兵相接。
八个敌方派来的好手,从另一边抵达丘脚。
敌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酸雨心神的身上,既惊骇他的奇功异法,又怀疑他是个疯子。
常惠出手了。
七颗石子,连环脱手投掷。
敌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目标明显的酸雨心神身上,怎想到飞来横祸,到察觉有异,早骨裂头爆,从马背掉下来,还滚下丘坡。
领头的七骑全部了账,只余空骑仍不知主子魂断丘坡,拼命跑上丘岗去。后方战马嘶鸣,踏在滚下来的尸身处,失去平衡,左翻右坠,本气势如虹的骑队立即乱作一团,前面的人马檑木般滑坠下来,形成更大的混乱,一时马仰人翻。后来者收不住势子撞入前方的乱局去,乱上添乱,刹那后已溃不成军。
最后方的百多骑只能从两边绕过来进攻,但因摸不清楚常惠和酸雨心神一方的虚实,举盾小心翼翼的逼近,无复刚才如旋风般急攻的势头。
八个高手齐声吆喝,策骑直扑岗顶,酸雨心神像一片乌云般往敌人投去,领先两人也是了得,藉踏蹬之力,离马凌空迎往酸雨心神,一刀一矛,雷击电闪般攻去。
岂知酸雨心神忽然直钉坡面,累得两人收不住势子,反投往他后方。
酸雨心神改为贴坡往敌疾飙而下,高踞马背的众高手个个魂飞魄散,因骤然间失去目标,更不知酸雨心神会从何处攻来,人人自危下,忙往两边散开。
敌方主帅见势不妙,又掌握不到他们的虚实,从主力军分出五百骑,过来增援。
惨呼声接连响起,马背上的高手没人弄得清楚酸雨心神使了什么手段,只知三位战友掉下马来,立毙当场。
只有落在近岗顶处的两人,见到酸雨心神鬼影般在黑暗的丘坡左闪右晃,先攻马后杀人,趁战马左倾右跌的当儿,连施杀手,似“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去三条人命。两人红了眼,正要杀将下去,后面两枝冷箭投来,贯背透胸,不哼半声的坠坡掉命。
原来常惠已截着众骑,取得八筒箭,半跪在敌人目光不及的丘岗高处,以所能达致的最高速度,分朝右边仍未登坡的敌骑和正赶来的援军发射。
从连弩射出来的劲矢,仿如从夜空降下的夺命鬼使,敌人纷纷中箭,前仆后坠。
常惠闭上眼睛,全心全意感应着敌人的波动,如在心灵内展开地图,整个形势及其变化了然胸臆之间。
号角声起。
不知是否主帅李陵见势不妙,还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了大批敌人,忙下令攻击的手下撤返己阵。
八个高手,常惠收拾了两个,酸雨心神放倒四个,只剩两人脱身驰返己阵。
酸雨心神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以“悠悠闲闲”的态度回到石上去。
山南驿传来震天喝采声,逾五百人一起喊叫,自有一番威势。
“蓬”的一声,位于客舍中央的烽燧台,燃点成功,望空喷溅熊熊烈焰,照亮了山南驿,将高墙的影子投往四面八方,营造出焕发一新之势,山南驿宛如从沉睡里苏醒过来。
匈奴人立陷三难之局,在大敌窥伺一旁的情况下,攻击有高墙维护、“万众一心”、拼死反抗的山南驿乃智者不为的事。如先集中全力攻打高岗,又怕藏身驿内的常惠趁机逃走。僵持下去将更不利,附近驻有乌孙重兵,见烽火大举来援,除仓皇撤退外,再无另一选择。
将山南驿重重围困,本为“万无一失”的战略,现则变为兵力分散,力不从心。
常惠移到酸雨心神后方,笑道:“酸兄厉害。”
酸雨心神叹息道:“原来在战场杀敌,是这般好玩,酸某上瘾了。”
常惠苦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酸雨心神兴致盎然的问道:“其它人是怎样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