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彭祖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许广汉陷入到回忆当中,过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这件事情要从甲辰年说起……”
刘病己心里一惊,甲辰年距今已有六年,那时孝昭皇帝还在位。
许广汉遂将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那年丞相田千秋薨逝,他的儿子田顺本是洛阳武库令,当时魏相正在河南当太守,治理严明。
田千秋作为昭武皇帝的托孤大臣,曾经与霍光有过节,他的女婿少府徐仁因断案过于宽纵,引发霍光不满,霍光当即要处死徐仁。
田千秋为救徐仁,召集二千石的高官、博士开会讨论,结果所有人都依附霍光的意见。
讨论的结果对田千秋很不利,最终徐仁被弃市,田千秋也险些被霍光处分,因有杜延年从中劝解而作罢。
田顺惧怕自己的父亲死了,从此没了靠山,总有一日自己会犯在那些想讨好霍光的人手上,于是主动辞去了武库令一职,返回长安。
这事被霍光知道了,因为田丞相素有口碑,霍光好面子,怕人因此反说他容不得人,田千秋的儿子回到了长安,他就将这个责任推在了河南太守身上。
大将军霍光果然因此责备魏相说:‘年幼的新皇帝刚刚继位,认为函谷关是保卫京师的坚固之地,兵器库是精锐兵器集中的地方,所以任命丞相的弟弟做函谷关的都尉,任命他的儿子做兵器库的长官。
现在河南太守不深切考虑国家大计,只是看到丞相死了,就斥逐他的儿子,这是多么浅薄的举动啊!’
当时朝上的氛围已经达到了只要霍光有心,无需他主动表示,手下自然会出现一群人猜测他的意图,刻意奉迎的地步……”
刘病已点点头,霍光一向“专横跋扈”,牢牢地掌控着绝对的权利,他表示能够理解这样的现象。
许广汉道:“霍光既然已经明确表态,魏相因此被人参劾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当时在河南郡任职的戍卒,一共有两千多人为其申述,甚至因为这件事不惜拦住了大将军霍光的车架,一齐表示他们愿意来赎魏相的罪;
更有一万多平民百姓涌住函谷关关隘,表示要来长安为魏相上书请命。”
刘病已心底涌起一股异样的悸动:“这魏相算是上个清官、好官;但他毕竟在河南郡也没有上任多长时间,能做出多大的贡献呢,居然有这么多百姓为这请命,从这件事情看出中国的老百姓是多么善良可爱,又是多么容易满足呵。
以后我掌权之后,一定要对老百姓行仁政,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而急性子的张彭祖将自己的惊讶直接说了出来:“魏相此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得到万民的拥戴?”
许广汉道:“为了给魏相申诉,河南郡万民请命,这事在当时的长安真可谓‘轰动一时’呵!
只可惜霍光从来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管什么‘天意民心’;
魏相还是被下了廷尉诏狱,受了一年多牢狱之灾,逢朝廷大赦才放了出来。出狱后,魏相最终在仕途上东山再起。”
张彭祖道:“这件事倒有点稀奇了,霍光亲手把他送进牢里,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后来缘何又肯让这魏相重新为官,甚至视同党羽?”
许广汉笑了笑,没做张彭祖的话作出解释。
张彭祖急道:“许叔,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许广汉露出苦笑道:“还是让陛下来解释吧。”
刘病已笑道:“你不明向,可联明白。田顺的事,在霍光看来,或许是认为这个河南太守想奉迎自己,所以故意刁难了魏相一下,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下,霍光觉得这事做得不妥,所以弃了魏相这颗卒子。
如果换一种新的形势,他自然还是会重新启用这个人一一在霍光眼里,魏相这人还不配做自己的敌人!但是……。“
说到这里,刘病已停顿了一会,没再往深处说下去。
张彭祖不傻,按照刘病已的思路接话说:“但是魏相未必会这么想!”
许广汉道:“我托人仔细调查过,当时田顺辞去武库令一职,准备返回长安时。
魏相得到消息后,马上派了下属去追他回来,结果在半路上没截到他。
他当时就曾经对下属说,这件事恐怕会给自已带来无穷后患。”
张彭祖道:“能得万人请命者,说明魏相是一名奉公职守的廉洁官吏,又岂会因为想拍马屁而去为难田顺?霍光这次恐怕是‘枉做小人’了!”
许广汉笑道:“现在的天下既然是霍光掌权,又有几人不想寻找一切机会去拼命讨好霍光的?
霍光对魏相行为的判断,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但刘病已却没有对两人所说的话表态。
张彭祖又开始显摆“小聪明”了:“我明白许叔的意思了,既然霍光已推荐了魏相,陛下大可做个‘顺水人情’将他抬举上去!”
张彭祖的话还没说完,许广汉还没有表态,刘病已却急着摆手道:“这样做可不妥!”
张彭祖有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样做不妥?”
刘病已停顿了一下道:“你由以往的事情来认定魏相他这个人,也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呵‘!
朕凭什么相信眼前这个魏相没有变质,对朕来说是个值得信赖,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张彭祖想了半天也无言以对。
许广汉以赞许的眼神望着刘病已道:“确实如此,魏相这人的本质如何,我们仅限于道听途说,毕竟不清楚;
再说了就算他以前和霍光有过节,最重要的是他眼下的确顺从在霍光的势力之下。”
张彭祖挠了挠脑袋,有点困惑的道:“许叔,你看,这人是你调查过的,怎么这会儿又说不可信了呢?”
许广汉笑道:“信与不信,用于不用,这都是陛下的权力!我只能提供些信息参谋一下,最后还得陛下来定夺!”
刘病已双手负在身后,在室内慢慢来回踱步,走了一会以后,他站定在窗户边上,眼睛往远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