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在草原边停了下来。
刘病已和张彭祖、郑吉等人走到一旁商议,各人都神色凝重。
张彭祖道:“现在我们的行动和兵力全被敌人了若指掌,可是我们对或会来犯的敌人却一无所知,正犯了敌暗我明的兵家大忌。”
郑吉接口道:“敌人若要来犯,必会在这两天之内,因为在这平原之地,利攻不利守,敌人势不肯错过如此良机。”再苦笑道:“最怕是刘贺使手下兵将扮成马贼来攻,那我们定难逃过大难了。”
刘病已皱眉苦思了一会后,道:“郑吉提出这可能性,很有机会成为现实,既是如此,我们自不能够眼睁睁地送死。”
三人凝神细听,看这智谋过人的统帅又有甚么保命妙计。
刘病已沉声道:“我们索性在这附近找一个背山面向平原的险固高地,建立土寨壕沟,储备野味泉水,守他个十天半月,另外派出轻骑,前赴洛阳,求那处的守将派兵来援,那时纵使刘贺心存狡计,亦莫奈我何了。”
众人苦思后,都觉得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方法。
黄昏结营时,离开黄河只有两日半的路程了。
一来因路途起伏不平,又兼剧战之后,人困马乏下,众人都尽量争取时间休息,一宿无话,次日清晨继续行程。
景色又变,整天走了不到十里路,最后在一处山头营起灶。
人虽疲倦,但众兵都士气昂扬,心悦诚服为刘病已做任何事。
勘察了半天后,他们终于在草原的边沿区找到了一处背山面向平原的高地,设立营寨。
全军立时忙碌起来,同时派出二十快骑,着刘病已的亲笔押印书信,分多条路线奔往洛阳求援。
今次立营的工程与前大不相同,以壕沟作主体防御。
沿着高地边缘处挖出深一丈、宽丈五的泥沟,掘出的土就堆于壕沟的前方,加石填筑,变成了一道高若半丈的矮土墙,又留下孔穴供弩弓射箭之用,倒也非常坚固。然后把骡车推到土墙内围,加强土墙对抗敌人冲击的力量。
在矮墙之外,上削尖的竹签,满布斜坡之上,又设下陷马坑,总之危机处处,以应付敌人的强攻。
四周的树林长草都给去掉,以免敌人有掩蔽之物。
军营则依前法,采偃月式,主营居中,六军分居两翼,形成一个向前突出的半圆形。营地与矮土墙间隔了三丈有余,除非土墙被攻破,否则营地将在敌人矢石的射程外。
忙了三天后,终做到外辟壕堑,内设壁垒,壕堑外再布竹签陷坑,守以强弓硬弩的规模。
刘病已为了防止敌人火攻,把背后山泉之水,挖沟引进营地。到一切布置妥当,已过了五天时间。
这日当刘病已指挥手下在斜坡顶设置石时,探子回报,发现了一股实力接近五千人的反贼正由平原赶来。
众人心中恍然,知道这定是在草原久候他们不至的敌人,终忍不住正面来犯了。
而且亦证明他们猜得不错,这些敌人里若说没有混入了正规的兵将,真是没有人会相信。
纵然知道事实如此,他们仍弄不清楚为何定要如此赶尽杀绝。
那晚平安度过,到了次日,刘病已吩咐除了值班的兵士外,全体休息,好养精蓄锐,应付敌人的攻击。
幸好他们由赵胡处俘获了大量的武器、粮食和箭矢,守个十天半月亦不虞箭尽粮绝。
还有一项优势是敌人想不到他们会筑土为城,所以理该没有带来针对这种防御设施的工具,使他们应付起来会轻松许多。
黄昏时分,浩荡而来的反贼出现在平原之上,还设寨立营,俨然两军对峙之局。
刘病已知道看见贼势庞大,兵力十倍于己,心中虚怯。由此推之,其他人亦会有这种心态,对士气自有影响,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向张彭祖道:“给我预备一批火箭,或者今晚我可用得上它们。”
言罢不理他们不解的目光,回到帅营,取齐工具后,往营后走去。
在营与后山峭壁间,骡和马被分隔在两个大木围栅里,自由写意地喝着山泉引入的清流,吃着山头的青草。
幸好这只是初冬时分,否则来一场大雪,这些骡马便有难了。
他抬头仔细研究了峭壁的形势和附近的山势,借着索钩之便,轻易爬了上去,用锤子在适当的地点插入了特制的爬山圈,一直延往隔壁的石山,套上粗索,这才爬回营地去,只要爬过邻山,他便可轻易由这“秘径”降到数十丈的平原下面,进行任何秘密行动。
回到帅帐时,张彭祖气急败坏来寻他道:“快来看!”
当他再到前线时,只见下面的贼兵全体动员,砍伐树木,把一端削尖,每根长约一丈,一排排放在地上。
雷虎皱眉道:“他们想干甚么呢?”
刘病已亦心中嘀咕,旋即恍然道:“那是攻我们这土城的工具,只要把这些树干一条条并排在斜坡上,便可不惧我们箭矢石的攻击了。”
郑吉骇然道:“这招确非常有用,只要前后三排挤在一起,连滚石都不用怕了。又可阻挡我们的视线,教我们看不清他们的形势。”
雷虎冷笑道:“若他们想插下这东西,先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接着叹道:“他们来少一半人就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纵使他们会牺牲很多人,但余下的军力仍足够攻破土城而入。
刘病已笑道:“放心吧!敌人犯了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轻敌。你看他们的营房,一点防御都没有,粮草马匹就那么丢在后方,若我们能够给他们来一把火,他们的表情才好看呢!”
雷虎等三人眉头大皱,看着把这座小山围得密不通风的贼子,暗忖对方并非轻敌,而是纵是老鼠亦恐难溜出去放火烧营。
刘病已微微一笑,再不说话,回营休息。战鼓声由山下传来。
看着山下的情势,张彭祖等脸色有若死灰,只有雷虎仍是那冷淡的表情。
贼人成功地以一排排阔约两丈的木排在地上,把山下所有逃路团团围了起来。
木排间只留一尺许空间,仅可容一人通过,若骑着马便过不了。一副瓮中捉鳌状态。
木排顶挂了风灯,照得斜坡下方一片通明。
木排外此时聚集了近二千反贼,最前头的二百人举着高及人身的巨型木盾,盾底尖削,可插入土内,借力抵挡矢石的攻击。
另二百多人手持锄铲等工具,看样子是先要破去斜坡的障碍,填平装有尖刺的陷坑。接着排列的就是五百名持着弩机强弓的远程攻击手,然后才是提着长钩、矛、戟等长兵器的贼兵,阵容鼎盛,教人见之心寒。
赵胡和几名领袖模样的人高踞马上,对他们指指点点,显是商量攻击策略。
雷虎指着赵胡旁边长了一张狼脸的大汉道:“那人浑名叫‘狼狗’,是著名反贼,与赵胡齐名,想不到亦一起来了。”
刘病已道:“如此看来,这支部队应属不同的反贼,但却全是来对付我们的。”
张彭祖道:“看来他们会分批昼夜不停地攻击我们,打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
郑吉吁出一口凉气道:“救兵就算一接到消息便立即赶来,最少要在十五天后,我们恐怕连三天都捱不住,谁想得到他们的实力这么雄厚呢?”
鼓声响起。盾牌手鱼贯由木栅间的空隙钻出来,队形整齐地列在前方,接着是工兵和射手。
刘病已见天已黑透,向张彭祖要了那筒包着油布的火箭后,吩咐道:“你们负责这里的防务,我到敌后烧掉他们的粮草和赶走他们的马匹,看他们还能有甚么作为?”
众人均愕然向他,不明白他怎样到得敌营去。刘病已回营换上夜行衣,箍上载针的腰甲,又扣上攀山的工具,背上弓矢,往营后走去。
战鼓的声音愈来愈急,显示敌人快要发动攻山。
“咚咚咚……”
一下一下像死神的呼唤般直敲进战场上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营边处忽地喊杀震天。
敌人开始攻上斜坡。喊杀和箭矢破空声,潮水涨退般起落着。
北风呼啸中。
刘病已施展浑身解数,纯靠记忆、感觉,沿着早先系下的索子,攀过山的峭壁,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敌军的后方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贼营潜去。
他曾两世为人,如此黑夜偷营,实乃小儿科之极的事。
不用负着近百斤重的战甲,他便像鸟儿长出了翅膀,闪腾移动时迅若狸猫,到了敌阵的大后方。
贼兵结的营阵叫“土方阵”,形成由内至外共五层的大小方形。
放粮物的营位于后方,接着是两个大围栏,关着数百匹战马。
那边的情势愈趋紧张激烈,贼营这边却愈安详宁静,灯火黯淡。看来尚未轮到他们攻山的贼兵,正尽量争取休息的时间。
刘病已心中暗笑,项某可保证你们今晚将好梦难圆,有的只是一个残忍现实的噩梦。
留心观察下,贼军的营地保安松弛,甚至有守兵坐下来打瞌睡。
当他到了马栅时,更觉好笑,原来十二个值夜的贼兵竟围在一起赌钱,兴高采烈,像完全不知那边敌我双方正陷于紧张的胶着状态中。
只要解决了这十二个小贼,他便可以放火烧粮烧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