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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礼成宴起

    跳下马,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花衣服小姑娘哇哇大哭,而老爹和李福两个丘八正围着她团团转。

    看见老爹手足无措,李福甚至还做起鬼脸搞怪。

    结果适得其反,那张黑脸本就丑,再作起鬼脸恐怕比鬼更吓人,小姑娘哭得愈发厉害了。

    沐忠亮暗自好笑,走过去道,“父亲,这莫不是我没见过面的妹子吧?”

    一脚踹开添乱的李福,听见沐忠亮的浑话,抬手就要呼他,可见他一身行头无处下手,只得悻悻放下,愤然道:

    “放屁!这是郭大人的从女,来给你当‘出轿小娘’的。瞧瞧的你的兵,成个婚还抬这些杀人的玩意来,吓着她了,我看你怎么迎新娘子下轿。”

    按这时风俗,入男家府停轿后,要由一名五六岁的“出轿小娘”拉新娘衣袖三下,新娘才能出轿。

    对这些玩意沐忠亮一窍不通,不过哄小姑娘嘛,他自认为还是有一手的,毕竟孤儿院出来,也没少照顾小娃娃。

    过去装模作样一揖,“小妹妹,哦不,这位妻妹,姐夫有礼了。”

    小姑娘抽泣的间隙,偷眼看看他,觉得没意思,继续抹起眼泪。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小姨子来吃糖!”从袖里掏出一颗在郭家发剩下的糖,拨开衣纸。

    桂花清香溢出,小姑娘眼睛不由自主地瞟过来,沐忠亮顺势塞进她嘴里。

    “好吃吗?”

    “嗯,好吃!”小姑娘破涕为笑。

    “你贞姐姐那还有,你去牵她出来,让她给你发糖,好不好?”

    “嗯!”一听有糖吃,小姑娘的积极性来了,一脑袋就钻进花轿。

    过一阵,可能谈好了价钱,郭纯贞总算千呼万唤始出来,莲步移上红毯。

    一块红布罩头,一身大红喜服五彩斑斓,祥云披肩,瑞兽衬面,寿山福海为底,好一个花团锦簇,看得沐忠亮眼花缭乱。

    只见她在墨竹的搀扶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沐忠亮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从初见到现在,已有三年了,战火纷乱,诸事繁杂,原以为缘悭一面,想不到老爹如此给力,在几岁大时就给自己找到了对的人。

    他在心中由衷感谢,“爹,谢谢你。”

    随即就打算迎上去。

    不想却被他爹一把拽了个趔趄。

    “犯什么混呢?你要先于女方进屋。”

    “哦哦。”

    乱哄哄地进了屋,听黄宗羲念叨一通骈四俪六的祝词,然后就是一通命令,“升,平身,复位……跪,皆脆……升,拜!升,拜……”

    反正沐忠亮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完全昏头转向,不明所以,就是傻愣愣乱拜乱跪一通。

    “电视里都是骗人的,谁跟我说就三拜来着,这特么足有十几拜了吧?”

    最后听见黄老唱道,“礼毕,送入洞房。”

    沐忠亮如蒙大赦。

    谁知道到了洞房还不安生,来了个老太太来指挥他俩,再把同牢合卺结发等等弄完,也就是一起吃了块肉和交换喝了两杯酒之类的,然后沐忠亮就被一堆女人轰了出来。

    这叫什么事?他从头到尾竟没捞上和老婆说上一句话。

    不过这会儿也到饭点,沐忠亮虽然啥都不懂,也知道喝酒的时候到了。

    “这帮丘八尽给我惹祸,今晚不帮我多挡几杯酒就给他好看。”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除了苏诚在前线脱不开身,何渭、秦岳他们要么不是主将,要么压力不大,将军务交给了副将,都赶了回来,他们非但不帮他挡酒,还轮番过来起哄灌他。

    以杰克这个鬼佬最为起劲,沐忠亮刚有些迷糊的时候,这家伙就喝高了,醉醺醺一个劲道,“啧啧,真难喝,还是朗姆好。”

    一边又端着所谓难喝的状元红到处找人碰杯,毫不认生。

    见他似乎转到自己这头,沐忠亮赶紧起身,跑到文官那头去,好歹那些人斯文一点。

    可他却是想错了,斯文归斯文,该喝的酒一点都少不了,还废脑子。

    刚在张万祺身边坐下,海起晏说了句晏几道的“‘情’知此会无长计”。

    轮到张万祺了,他诡异地笑了下,说道,“无‘情’不似多情苦,几道吾儿,为父作得可好?”

    “哈哈哈……”儿子的诗被他用爹的诗接上,顺带还被占了把便宜,满座皆乐。

    顾炎武乐得直拍大腿,“元知你可够促狭的。”

    海起晏自然不依,起身揪住张万祺硬灌了一杯才作罢。

    笑罢,游戏继续,全场人就盯着下一个沐忠亮。

    见他发呆,张万祺提醒道,“敬之,适逢佳期,诸位以‘情’为令,诵前人七言诗词,我这句‘情’在第二字,你接一句‘情’在第三字的即可。若接不上,便满饮此杯。”

    本就头昏脑涨过来躲躲,这会还要吟诗,真真要了亲命。目光炯炯之下,忍着头疼开始搜刮脑袋,只见张万祺已经拿起酒杯凑到自己嘴巴前了,他急中生智,“人到‘情’多情转薄。”

    松了口气,想着顺利过关,不料张万祺手却不停,满满一杯径直塞进嘴里灌了个瓷实。

    好悬压住胃里的翻腾,打了个嗝,沐忠亮不满道,“几个意思?我不是对上了么?”

    张万祺理所当然,“我等有言在先,须以前人诗句,在座各位皆大才,若是即兴吟出便算,今晚诸位就没酒喝了。”

    “我这怎么不是,这是……”险些咬了舌头才把后面半句咽回来,差点忘了,纳兰容若这年头恐怕还在玩泥巴呢。

    “呃,在下认罚,认罚。”

    一圈结束,这回该用“思”字了,沐忠亮数了数自己该是最后一字,还没轮到自己,就已经提前想好,到时用杜甫的“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就能平安过关。

    胸有成竹地等着露一手,现在轮到海起晏。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黄宗羲一唱,“效贤,果真一代比一代强,若是乃祖,恐怕打死也学不会说奉承话。”

    顾炎武一和,“孟东野及第,敬之正新婚,这马屁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老夫也附骥尾。”

    举起酒杯起身,“恭祝沐大人小登科!”

    “为沐大人贺!”一桌人闻言都举杯起身,沐忠亮只好陪着笑满饮一杯。

    “到谁了到谁了?元知快接。”

    只见张万祺一脸穆肃,起身吟道,“大同女儿颜如花,十五学得筝琵琶。莫向中宵弹一曲,清霜明月尽‘思’家。”

    沐忠亮不明所以,为何桌上的气氛突然低沉下来。

    “一眨眼,卧子兄以殉国快二十年了……”黄宗羲擦擦眼睛。

    顾炎武又跳将出来,腔调与报纸上如出一辙,“元知提醒得好,我等须紧密团结在陛下和内阁的周围,将光复大业进行到底,方不负先烈之牺牲!陈公大樽千古!”

    沐忠亮深有所感,一起唱道,“敬陈公!”

    站起来又喝了一杯。

    自己吟完轻松过关,才回过味来。

    这次是过关了,可酒也没少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