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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东边日出

    在韶州解围之前,原本明清两军正处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态势,一方面诺敏钳制了明军的粮道,而清军大部盘踞的宜章亦被苏诚部控制着后方要道。

    明军的国力薄弱,粮道被扰影响严重。但宜章现在相当于湖广的一个突出部,东西南三面都被明军控制,就算国力再雄厚,运不进来也是白搭。北边游走的几千明军对清军粮道同样威胁巨大,九十里的骡马古道,要派多少人才能保护得面面俱到?

    因此,图海也不得不分出兵力北上保住后路,就算这样,北面的郴州到宜章这一段还是一日三警,官道上的零星遭遇战天天都在打响。

    图海大军坐困城中,想派大军肃清后路,可这股明军行踪不定,派的人多了,当面苏诚部不可能坐视不理,人少了,又怕被明军吃掉。他一时竟有些左右为难。

    这日尚可喜往他府上送来个人,说是从广东跑回来的,他正牵挂南边的情况,不说赶紧接见。

    “学生梁佩,见过将军!”

    “免礼,你勤于王事,本将已经听说了,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这份忠心,本将一点会转奏朝廷的。最近听说南边动静很大,听探子说是在搞什么公审,具体是什么情况,能不能为本将解说一二?”

    广东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地主豪强也是长了腿的,固然有舍命不舍财的被抓住干掉,但还是有脑袋瓜正常的,提早收到风声提前跑路的,而几经辗转逃到湖广的梁佩正好碰上了其中一批,这不巴巴地跑来找满大人诉苦了?

    “大人!您要为广东的官户士人做主啊!那沐贼与闯献之流,不!比闯献恶毒倍之,昔日追赃助饷亦不及今日之惨祸啊……”

    听完梁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完广东土改的血泪史,图海拍案而起。

    正当他满怀期待,以为他要兴大兵征讨不义时,图海嘴里说出的却是,“退兵!”

    梁佩大惊,“将军?那沐贼倒行逆施,人心尽丧,正该是王师犁庭扫穴的大好时机,何故……”

    “你懂什么,这沐敬之端的心狠,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图海重新坐下,深陷的眼窝犹如深潭,神光晦明不定,似在解释给他们听,又像在重新分析刚才的决定,“铁腕扫除异己,庶民必定已归心,现在兵、粮都已不缺,这广东已是固若金汤了。在你们汉人的朝廷里,他竟然能行此犹如流贼之举,够狠……”

    “昔日大明的动作能有现在的一半,我们恐怕也难得入关,诺敏恐怕也拦不住他了。唉,现在困守宜章,已是犹如鸡肋,罢了,还是退兵吧。”

    原本满怀希望,被图海这么一说,梁佩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他的家业,土地,钱财,难道就这么被白白收剿了?

    图海宽慰他道,“不必如此,退避三舍,未必不是取胜之道,朝廷不会辜负你等忠义士民的。”

    梁佩这段日子也算颠沛流离,哪怕特意为见图海穿着得光鲜了些,但依旧难掩落魄憔悴之色,图海看在眼中,心又生一计,“拾伍,现在倒是有个差使,若是做得好,本将少不得为你在朝中保举一二……”

    等到沐忠亮赶到宜章时,县里已经人去楼空,自然他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座湘粤要冲,不过图海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也着实让他更为警惕。

    图海也不是什么善茬,此次主动撤退,留给了明军一堆麻烦,县城里的百姓几乎被劫掠一空,苏诚一进城,不得不用军粮填补这几千张嗷嗷待哺的嘴巴,估计还得养活他们到秋收。

    在城外大营安置好兵马,沐忠亮也沾了邓凯的光,不再屁股受罪,而是乘了他的马车入城。毕竟为了保持军人风纪,他平日可是严禁在军官在值时乘轿坐车的,也就是邓凯腿脚不便,才有这个特权。

    马车驶入城中,沐忠亮掀开车帘。

    战火方褪,街头巷尾仍不免有些破败的气息,不过这个年头,小小的县城差不多都是这个样。

    街上已经有部分商铺开了张,虽然商品不多,但好歹也是市面复苏的迹象。街上行走的百姓看着都有些风尘仆仆,但总体精神面貌还不错,完全不像刚被搜刮干净的饿死鬼啊?

    沐忠亮不禁问道,“武卿,我们的军粮也不富余啊,你不会那么实诚给他们喂的大白米吧?”

    邓凯接过话,“确实是白米,”沐忠亮听了一脸肉疼,他笑道,“大人勿忧,我军虽缺粮,但清军走得匆忙,城外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劫掠,刚刚夏收完,正好高价收购了一些,何况咱们的粮也不是给他们白吃的,除了少部分供着救济粥棚,其他的要么帮我们修缮城防,要么就打的借条明年还清。”

    “以工代赈么,如此甚好,那个我可不是心疼钱,毕竟不劳而获不好不是?诶,你说收购?军中哪来那么多钱收购?你们不会动用了军饷吧?”

    沐忠亮的脸沉了下来。不管目的为何,挪用军饷可是大罪,毕竟在这个乱世,军队的稳定肯定要比百姓优先一级。

    苏诚和邓凯对视一眼,邓凯叹口气,准备开口时,却被苏诚抢了先。

    “公爷恕罪,全城近万百姓的肚子实在等不得,但军饷都是弟兄的卖命钱,自不敢动,不得以,末将一意孤行,向永和行借的款。”

    “永和行?”回忆了半天,“哦,是谢东家吧,我还给他颁过奖的,怎么,他们也跟来了?”

    “不只他们一家,听闻拿下宜章,好几家商行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带着钱趁此时大量收购倒闭的沿街商铺,前些日子还问过我地皮承包什么时候开始,末将不懂这些,只应急借了些钱,”从怀里掏出一张条子,上头盖着苏诚红彤彤的将印,“借条在此,请公爷过目。”

    “这些人动作比朝廷还快,定是看中这骡马古道的要冲了,眼光倒是毒。”接过借条,看了看数额还算可以接受,甚至连息都没有,也是,以谢东家的脾性怕是恨不得倒贴钱呢,哪还会收什么利息。

    “罢了,此番情况特殊,我就替你担下了,但下不为例,此风不可长,军队涉政、经必然引发很多问题,从前我也与你等讲过的。”

    马车在充当临时指挥所的县衙外停下。

    民生暂时先这样,等晚些文官到了接收即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军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