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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预算

    “十八年了啊!不知诸君在缅时可曾想到我大明还能熬到今天?”难得同时看见这些老面孔,沐忠亮不由感慨。

    “可惜无数忠臣良将没能熬到今天,身陨在莽莽滇缅山林中。如若不然……”

    邓居诏心里补上一句,如若不然岂能让小儿辈把持朝政,欺凌君上。

    沐忠亮没听出来这话外之音,或者说即便听出来了也懒得理会,犹自道,“是啊,入缅时兵荒马乱,又遭叛军、土司以及缅人肆虐,偌大朝廷,仅余你我数人。幸好几年下来,我们又多了不少新面孔。”

    “效贤,你等资历稍浅,不过不必紧张,只管就事论事即可。”

    包括海起晏在内的几位年轻人拱手应是。

    “那好,这便开始吧。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定下新一年的方略,诸位对此有什么想法的,尽可以提出来一同参详。不过俗话说,无钱寸步难行嘛,先听听张大人介绍一下我们的收支情况。”

    张万祺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子,这就是大明今年的财报。

    虽然占据广州只有不到半年,但大伙都能看到市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发展,同时勃泥和琼州虽因大量资本涌入广州而略有减缓,但总体的发展势头还是不错的。

    是以大家都觉得今年的盈余应当不少。

    “永历十七年,户部税收收入共计折银四百二十六万两,其中田税折色二百一十四万两,工商税一百三十七万两,关税计收五十二万两,金银、奢侈品、军火及其余杂税等共计二十三万两。”

    尽管不大清楚户部这些分门别类的复杂税种,田税大略大伙还是知道的,任国玺听完赞道,“连绵战事,田税还能收上来这么多,还是张大人恢复生产有功啊。”

    “此皆新政之利,土改后少了中间收租,又免税逃税的士绅,田税不似从前,基本得以实收。还有赖于元辅用兵如神,将士用命,除雷州一地,大半个广东都得以速战速决,夏收和秋收都没被耽误。”

    “这小子似乎在拍马屁啊?不过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那这马屁我就收下了。”沐忠亮沾沾自喜地想。

    “不对啊?怎么如此少?这点钱光发军饷和俸禄就剩不下来多少了吧?我记得前些日子招商时我们工部谈下了不少单子,他们不要包地建厂的吗?还有工部直属各厂营收也不少啊?”怎么没有自己的功劳呢?马吉翔赶紧先表态。

    “且听我说完,方才我说的只是税收收入。其他的公共财政收入本年度共计三百三十四万两,其中就包括地方各府上报的地租、矿租等,扣除该地官员俸禄及审批通过的公共项目建设费用后,上缴户部国库的计有一百二十四万两,至于工部下辖各厂,去岁营收净利计有二百一十万两。”

    收入七百六十万两?广东一省之地,最多加上勃泥,岁入竟然已达到甲申前的三分之一?

    堂上诸臣皆惊叹,虽然早知今年应该收获颇丰,但也没想到这新政竟然如此犀利。

    马吉翔在一边不做声,实际情况比这个还要多些。

    在军情司牵针引线下,清廷控制区域已经有不少商家与广东开展走私贸易,尤其是白糖,盐,铁,玻璃等在沐忠亮处可以量产的商品在内地还能卖出高价,就算刨去运费和给官服使的好处,都能有不少赚头。

    而为了保护大清的第一批买办资产阶级,同时也便于让沐忠亮做账中饱系统的私囊,这部分的收支是不在财报上面显示的。

    官员们听到好消息,一个个都开始摩拳擦掌,有些已经开始在心里温习过一会要说的条陈,好给自己部门争一争今年的预算。

    看见众人的神情,沐忠亮解释道,“这还是没有算支出的吧?张大人快继续说。”

    “现在是战时,收入虽多,支出却也不少,其中八万官兵,以及朝廷中枢,也就是我等占用的军饷及俸禄已达两百余万两,各船厂、军工厂基本在全负荷运转,还有一次大战的军粮采买费用,一年下来的费用也足有五十余万两。”

    “另外去年的工厂、矿山、学校、道路、码头等营建费用马大人应该也清楚,这里又花掉九十余万两。”

    “由此可得,去岁的收入结余,也就是现在户部里的钱,还有四百二十万两,至于如何使用,还要看首辅大人如何说。”

    “好的,”沐忠亮接过话头,转过来对群臣道,“四百多万啊,我们不过据有一省之地,已经达到了崇祯朝五分之一的收入,假使能光复半壁,怕是光用钱就能把鞑子砸死了吧?”

    众人皆摇头失笑。

    “好了,说正经的,根据年前编户的结果,粤地一省人口计有三百多万,正好与崇祯时编户相当。说一句题外话,从前的编户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加上隐户、投献者,数目怕是要翻上一倍不止,但是这回有田地分,相信不会再有什么逃户了,但人口还是这么多,他们去哪了?”

    还能去哪?除了一些逃亡,剩下的除了在战乱去了阴曹地府外,还能有别的去处么。

    “吾辈无能,害死百姓,为避免此等惨祸再度发生,征兵和武备不但不能停,还要继续扩大,我计划继续在广东征兵,直到十五万之数,所以军费恐怕就要占四百万左右。”

    沐忠亮此言一出,军方的人立即得意起来,一个个挺胸腆肚,作顾盼自雄状,文官们却都歇菜了,留下个三瓜两枣,还有什么搞头,发发工资混日子拉倒。

    “军方的事一会再说,你们也不要气馁嘛,朝廷复粤不到半年,相信地方上的发展潜力只挖掘的一半不到,好好办事,今年的收入会更多的,你们有什么条陈,大可先报上来,钱到位多少就先办多少么。”

    “沐大人说得有理,户部通过今年新开耕地以及新建商户工场的数量,预算今年的收入应该可增加三成,也就是刨去军费,我们各部还有两百多万两可以先行开支掉,虽不多,但也足够各位大人一展拳脚了。”

    这么说大伙才重新来了精神,那首先出来说话的就是花钱的大头,工部。

    “琼州官道修缮工程今年就可以竣工了,这方面的费用可以省下一些。但根据沐大人的指示广东官道还需要平整拓宽,此外部分州县实在比较贫困,工部还要花钱协助他们的县道乡道建设,这里恐怕就要花掉几十万两,另外广州的工业区要继续建设,广州的船坞难以营建大舰,也要扩建,今年工部就要一百三十万吧!”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马大人,”礼部尚书邬昌琦起身反驳,“即便工部一向靡费甚大,可你一部就占了一多半的费用,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是什么话?”看见从前的马仔不仅自立门户,还当廷和自己叫板,饶是他好脾气,也难免语带愠气,“这都是首辅交办的要务,我还没说宫室官衙的事呢!”

    他又对沐忠亮奏道,“沐大人,现下不比在海外时,皇宫官署如果不按规制,难免惹人议论,另外陛下已年过不惑,这建陵之事也要考虑了。”

    沐忠亮想都不用想就否了,开玩笑,修一座陵少说也要几百万两,而且这玩意修了还不是让后人挖掉?在他的前世,华夏历代皇陵,除了没发现的,其他基本都被挖了个干净,这又是何苦来哉。

    但面上他也不好否决,找个借口推脱道,“陛下千秋正盛,龙体康健,此为非常之时,国事艰难,想必定能理解。且广州不过是行在,要是修在这也同样不合体制,这样吧,等金陵光复,就在孝陵营建,也好满足陛下的孝心不是?”

    “至于官衙倒是可以考虑,毕竟现在官员数量大增,原来的县衙恐怕不足用了。但国事艰难,你就让下面自己想法先临时解决一下,等过两年财政缓过气来再考虑吧。”

    马吉翔应下,这部分钱没要到,但是前面那部分沐忠亮没有否决就足够了。

    得意地撇了邬昌琦一眼,重新入座,已经完成任务的他,还休闲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气得邬昌琦牙痒痒地,但也没办法。这时候他才想到这种小会的坏处。全部是中枢大臣,各自分管一块,自不好插嘴别家的事。而自家交好的那些御史郎中之类的先锋打手都没资格进来,看来要办事就只能凭一张嘴和手中的干货了。

    吏部由于业务性质,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名目,没怎么说话。

    而大理寺虽然由依旧不怎么待见沐忠亮的邓居诏掌管,但权力扩大了不少。沐忠亮的设想是模仿后世的法院体制,把地方官的断案权力转到大理寺派驻的地方机构上去,也就是寺正、评事、司直要常驻地方各级。

    这里建法院和培训新任的法务官又要花掉不少钱,沐忠亮也咬咬牙批了下去。

    既然要建,干脆也把都察院的御史一并下放,让他们先合署办公,凑合着吧。

    这样一来直属中央的司法部门和地方官员也算多了一层牵制。

    整个会议,沐忠亮眼见钱财大批大批的进来,又大批大批地出去,沐忠亮心如刀割,有时候甚至想一股脑儿扔进系统爆兵出来推平全国拉倒。

    可是几百万两听起来很多,但是并不是真的全部白花花地躺在库房里等着沐忠亮宠幸,有不少都是米粮,或者各部门或各工厂之间挂账冲抵掉了。就算真的折合出来,不过黄金十几吨而已,按系统价格撑死爆出个几万兵来。

    但想到这几万人又要吃饭,枪炮需要弹药,还要发军饷,没有一个完整的国家体系是玩不转的。

    就算以流寇作风行动,以明军现在装备水平而言,除非对手是欧洲几个大国,还能有枪炮补给,以战养战,否则就以对面满清的科技水平,打着打着,明军手里的枪炮很快就不得不换成大刀长矛了。

    况且建设国家的投入大,但收入也大啊,不然光靠抢劫,哪辈子才能抢到几百万两来。

    最后剩下刑部,在沐忠亮的改造下,现在近乎于后世警察的职能,由于刑部吏员是划在地方,所以现在刑部中枢干得多是案件复核以及处理重大案件,也没有什么大头要支出。

    不过海起晏这个新任侍郎也有自己的想法。

    “首辅大人,近日我去了一趟叔父的工场,偶有所得,不知可不可行。”

    他叔?不就是那个造枪管的海商海述祖么?现在是预算会,提他叔干什么,沐忠亮有些好奇,“若是与本次会议有关,你便说吧。”

    “下官认为和部务预算确实有一些关系。是这样的,那日在家叔的工场,他说现下朝廷大兴工业,以致人工腾贵,他知我掌刑部,便问我在押犯人有多少,能不能找一地派人看守,让囚犯做一些简单的工序。如此囚犯也能自食其力,又能为朝廷创收,下官窃以为可行,故此具条陈在此送上,请首辅过目。”

    说罢,他送上来一本折子给沐忠亮。

    沐忠亮打开一看。

    “改流刑、肉刑、杖刑等为囚刑,营建高墙,将罪犯囚于内,一则按劳计酬,自食其力,不用朝廷靡费,甚至可少有盈余;二则勤勉者,也可酌情宽免,显朝廷仁德;三则囚刑所犯者多为市井无赖闲汉,及军中罪行较轻的俘虏,在狱中学会一门技能,出去也好找个正经营生,不致再度犯事,扰乱治安。”

    不过就是把阴森的大牢改成露天的劳改场么,好事是好事,可是先期投入又要花钱啊。

    罢了罢了,大不了拼着明年赤字吧。

    军方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基本上沐忠亮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出于尊重,还是要解释一下,“林将军,军情司已侦知湖广、广西乃至江西福建的清军已经开始集结,预计今年就将会集结犯境,陆军必须扩建,所以海军舰船的下水速度可能就要放慢一些了。”

    “公爷既然如此说了,我海军便勒紧裤腰带过一年吧,只是现下我军三地全靠海军保护才不致被割裂,海商又有传闻椰城的荷兰人似乎又有异动,是以海军也是现下大明立国之本,公爷不可不察。”

    “嗯,我会注意的,你也让你手下那些海盗想办法多打听打听,看看低地佬是不是恢复元气了,又想要干嘛?”

    这还只是大致的方略,接下来一整天,还有众多细节要拿上来讨论。

    有些项目通过了则罢,一但否了或者缓行,这帮人就会对着沐忠亮一大套引经据典,尝试说服他,而和他抢经费的同僚自然又上来一通辩论,会议整整开了一天,到傍晚时分沐忠亮才昏昏沉沉地从偏殿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