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的宽度刚刚好,填坑的炮灰站在边缘刚好能被明军捅到。
是故他们才是满清最忠诚的战士,麻袋填进去还不够,还要把尸体贡献给伟大的填坑事业。
毫无怜悯地连刺带劈,死伤一片后,浅浅的壕沟越堆越高,这时对面一个军官模样的马脸丑汉,大吼一声叽里咕噜的鸟语,举着一根大棒槌踏着战友的尸体杀将过来。
迎面的年轻明军被他气势所摄,手上慢了一拍,将将举枪赶上,竟被铁锤一砸两断,捶在胸前,当即吐血不活。
一旁的战士们当即举枪攒刺,却慢了半拍,这丑汉抡圆一圈,枪刺被打落了一地,一位战士被砸中,吐着血就横飞出去。
在身边清出一个领域,仰天怪叫,一时之间他竟无一合之敌。
“巴图鲁!巴图鲁!”奴才们满口胡语,为主子欢呼喝彩。
主子如此神勇,奴才们怎能落后?因持续伤亡而低沉的士气骤然一振,纷纷也踏着几近漫上壕沟的沙包和尸首杀将过来。
战局终于陷入真正的白刃战。
有赖于刺刀训练,结阵而战的枪刺不仅丝毫不逊色于传统兵器,而且尤有胜之。原本打算便于跳荡持短兵刀牌的清兵在密集的枪刺前吃了大亏。
但还是个别勇武之辈还是能稍稍撕开缺口,带着剩余的清兵一拥而入,双方打得是有来有往。
沐忠亮见明军原本占优的伤亡交换比开始有被清军拉平的趋势,眉头紧皱。
清兵耗得起,可明军不行,他有些想退后,毕竟不是还有一道壕沟么。
可在此之前,必须将清军刚鼓起的锐气打压下去,然后一波反冲锋把清军打退,脱离接触。
打压士气?耳中一阵粗蛮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沐忠亮循声望去,就拿这个真满人?他心里还没拿定主意。
而刚才的马脸大汉,在杀死敢于拦路的几名明军后,挥锤四顾,正与沐忠亮四目相对。咧嘴白痴一个大灰狼般的狞笑,庞大的身躯猛地爆发出与其不相称的速度,像一台推土机般杀将过来。
面前两排的士兵当然拼死去拦,十几柄刺刀同时向他扑了过去,但是身边的汉军也在其鼓舞下扑来和明军纠缠起来。
明军一方面要拦住大汉,另一方面又要和汉军缠斗,一时应接不暇,伤亡骤然增加。
此时他又挥出一锤,一名明军不幸牺牲,在大汉的脸上溅起一片红白。大手一抹,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模糊的间隙里,铜铃大的眼球中眼仁却只凝成小小一点,死死聚向沐忠亮。
他原本正抬步欲退,好给士兵们减轻一点压力,不想这厮如此勇猛,刚才的几重屏障竟被他瞬间撕开。
猝然间被这野兽般的杀机锁定,竟让他脚下一滞。
大脑一片空白,只见那满人单手握住一柄递来的刺刀,鲜血淋漓竟毫无自觉,用力一挥,径直把这拦路的明军连人带枪甩出好几米开外。回身一扫,逼开身后的追兵,便索性弃了厚重的大锤,以更快地速度扑向沐忠亮。
两人之间再无阻隔。虽然没有武器,但沐忠亮毫不怀疑,这只手只要沾到自己的脑袋,要拧下来也是一瞬间的事。
庞大的身躯如泰山压顶,沐忠亮无助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一声娇斥,娇小的身影从沐忠亮身边闪出,递出长刀,“唰唰”舞出三道白光,同时罩向满人的脖颈、肋侧、腰腹三路要害,哪一路都是要命的地方。
不料这满人是真的悍勇,只收回左臂抬起伸向刀影,拼着废掉一直手臂,另一只手臂继续像铁钳一样伸向沐忠亮。
白菁菁大急,卸他一只手臂又有何用,保住老公才是正办。不得已,刀影由实化虚,原本天外飞仙般的步伐却重重地向地下一蹬,登时灵动之势化为厚重山岳,旋身一靠。
一个不过一米六的女子撞上近一米九的大汉,如同一个乒乓球撞上足球,倒飞出去的竟是那颗足球。
但菁菁也被震退两步,转头道,“夫君!快醒醒!”
沐忠亮这才回过神爬起来,“我没事……”
菁菁再一回头,却大急,“夫君小心!”同时便向沐忠亮飞扑过来。
原来那大汉摔了一身泥,刚气急败坏地爬起来,顺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支火铳,像掷标枪一般向沐忠亮投来。
枪尖穿过菁菁单薄的背脊,带着滚烫的鲜血又刺入沐忠亮的肩胛,两人抱在一起仰面倒在泥泞中。
“公爷……”
在不远处士兵们一阵惊呼声中,那满人大汉一步步向沐忠亮走来。好几名士兵不惜放弃当面的敌人,拼着后背吃上一刀也要来救援,但都未能成行便被放倒。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缘故,沐忠亮只觉肩上一凉,但并不怎么疼,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被左肩上的伤口快速抽走。
“菁菁?菁菁!”但菁菁却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他一惊,忙问道。
“我没事,夫君快逃!”雨点没有丝毫怜悯地拍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声音传到沐忠亮的耳边细若蚊蚋。
沐忠亮痛苦地闭上眼,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可在泥水里扑腾两下,却是气力不够。
只见满人丑汉越走越近,脸上带着狂喜之色,定是在想沐忠亮的首级能值多少个前程。
没办法了吗?
“夫……君,你的枪……”
沐忠亮身子虽被压住,可右臂还能动弹,听了这话,下意识向怀中一掏。
枪好端端地被两人夹着,虽然人跌落泥泞,它却还算干燥。
不等他反应过来,菁菁突然连人带着枪刺一个横滚,“呃……”,枪刺带着一飚血泉脱离身体,一阵剧痛袭向沐忠亮的脑仁。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了,掏出胸前枪带上的短铳,向着还面带狞笑的满汉子扣动扳机。
击锤落下,燧石擦出一溜火星,药池被带动张开封盖,火星正好落入药池迅速爆燃,“嘭……”
战场上久违地响起枪声,那汉子胸前突现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笑容顿时凝固。
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沐忠亮把短铳一甩,从枪带上抽出第二支铳,想也不想再开了一枪。
他笑不出来了,而且想哭也不能了,因为用来形成表情的脸皮已被轰飞了半张。
犹觉不够,他再抽出第三支,死命扣了几下,才发现击发失败,却还是狠狠地向他一甩。
短铳旋转几圈,枪柄绵软无力地砸中脑门,或许是巧合,大汉轰然倒地,溅起一地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