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我还有事,请让一让。”嘴上客气,国公府的卫兵已经冲上去将人群左右分开。
踏到门槛上,背后又想起一片哀求声。沐忠亮叹了口气,回头道。
“你们既然不喜欢当官,我不追究你们玩忽职守也就是了,干嘛还跑回来呢?当官真的那么有意思吗?现在勃泥地广人稀,买上一大片地和奴隶,不出几年就能成为个财主,会做生意的说不定还能发大财。”
众人不语,不知谁起的头,一个个“扑通”就跪下了。
本来沐忠亮还没什么,一见这光景火就直往脑门上冲,就这样的人,还特么是军官?明朝能不给他们败完吗?之前发的俸禄用来喂猪都比给他们强。
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火气,“还想干的……”人们脸上露出希冀的神色,“可以去军营报到,从普通一兵做起,不愿去的给我滚蛋回家。”
留下一地傻眼的人,沐忠亮走进参谋院。
实际上参谋院现在只有邓凯一个人,沐忠亮进屋的时候,看见他正伏在案前写写画画,似乎完全不受外头嘈杂的影响。
沐忠亮凑过去,哑然失笑,原来这沧桑大叔正在做作业,做的还是二元一次方程。
“邓大人,您真勤快啊。”
“哦,元辅大人,稍等,末将很快就快解完这题。”
沐忠亮笑着坐到一边,自顾自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不一会,老邓就完事了,摘下夹鼻眼睛,起身拱手道,“末将失礼了。”
“无妨无妨,本官只是有些好奇,向您这个位置的人,似乎少有如此认真的了。据我所知,包括马吉翔他们,不少人都给教课的先生们使了好处,想让考试的时候放他们一马,可惜礼部任大人似乎不肯放过他们呢。”
现在教育部门的日常管理仿从前官学例,虽然教学内容被沐忠亮改成了现代小初中课纲,但考试还是由礼部监管,是以奸党们都叫苦不迭。
马吉翔不知多少次明里暗里提起礼部一职是不是也该交给他们的人,但沐忠亮无动于衷。党争不好,但要是真的没几个反对派当鲶鱼搅和恐怕这帮奸党就要上天了。
“我幼时家贫,没读过书,肚子里这点墨水还是当年杨兼山先生抽空教的,是以总觉才具不足,有空就读读书,现在已经习惯了。”
“哦,原来邓总兵曾是杨兵部部属,一时忠烈,兼山先生千古!”沐忠亮拱拱手,“不过却不想邓总兵对数算之学有兴趣。”
“沐大人这就是在考校我了,既然大人特地增设参谋院,又设参谋之职,岂能不知庙算之于兵事之重?”
沐忠亮笑了笑,开始在邓凯的“办公室”里转悠起来。转到一个书架前,抬手拿起一本还有新装订痕迹的书。
“《勃泥录》?”沐忠亮好奇地打开这书,发现里头都是诸如以下的纪录,“永历十五年十一月,亚庇有土酋协众千余作乱,袭击商民。按:无火器,无甲,按旧例,官兵两百余足以,地形丛林,当轻装,携五日干粮。二十日,沐府参将苏诚领兵300自勃泥城出,其中刀牌手200,火铳手100。按:丛林湿气重,火铳难以发火,长枪难以施展,当以短兵为主……”
这本书将来到勃泥后大大小小的扫荡都整理了一番,并加上了简略的数据分析和自己的见解,沐忠亮看着看着竟入了迷。
看来这邓总兵确实是个做参谋的好人才。
读了好一阵,沐忠亮才放下书本道:“邓大人,我记得在咒水当日,你曾问我‘操莽之事’,不知邓大人又是如何看我呢?”
“元辅大人,这重要吗?您对这军学庙算之术重视,恰巧我又略懂一些,作为明臣,为朝廷效力理所应当。”
沐忠亮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如此便好,其他的工作先放一放,我会让军情司将大陆的情报送到这里来,邓大人多看看,到时送一份条陈给我。人手方面,我最近会将军中粗通文墨的军兵选出一批,还请大人多培养一下,用完了就留在参谋院,等扩军了按军制配送到军中。”
邓凯点点头,“可惜我的腿,怕是不能亲临战阵了,还能为朝廷效力,自是求之不得。”
“如此,本官就先走了。”沐忠亮拱拱手,转身离去,走到门前,邓凯突然说了一句,“杨大人是我的恩主,还望有朝一日沐大人能为杨大人和我赣州百姓报仇。”
“一定,本官答应你了。”
邓凯眼中一道光芒一闪而逝,“杨大人是隆武朝的尚书,是时沐大人立碑时可莫要写错了。”
沐忠亮怔了怔,门外的阳光透进幽暗的屋内,他洒然一笑,“本官记住了,隆武,不是永历。”
参谋的事情姑且算解决了,可还有政委的人选怎么办?他想过了,这方面必须任用自己人主抓,而够资历,性格又够稳重的,也就是苏诚了,不过他性格沉闷,实在不适合做思想工作,而且他手上握着的主力部队也不敢交给旁人统带。
系统要是有军官卖就好了,他问过小淘,所谓的赠送军官也只能赠送到团级以下的基层人员,也就是说可以独挡一面的人才还得自己慢慢培养。
而勃泥什么都好,就是华人太少,文化水平也普遍不足,教育要出成效也不是那么快的,至于回国找的那些旧式文人要思想改造恐怕更麻烦,现下也只能再等等了。
烦闷了几日,上班时心里不爽,又习惯性得把案头一推,内阁里的张万祺和次辅邓士廉嘴角又是一抽,看着他扬长而去,不得已又前去案头瓜分了沐忠亮的本职工作。
在繁华的大街上晃荡着,沐忠亮突觉恍然,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招牌,各种叫卖讨价还价的叫喊声,与他的曾经是那么相似,却又那么陌生。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大半年了,细细想想自己却从没有完全感受过这个时代,不是在军旅中就是在战舰上,剩下就是官衙和家中。现在在这里,看见这些商民百姓为生计劳碌,有的喜悦,有的愁苦,看上去那么真实。而自己原本也该是他们的一员,却终日沉溺于庙堂之事,与他们是那么格格不入。
黄杰明看他脸色不大好,凑上来道,“公爷,可是这里太嘈杂?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去处,哪儿幽静,可以散散心。”
“也好,头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