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悉数跪倒,面带惧色,却又无人敢上前解释一句。
刘赫苦笑一声,长叹道:“你们不用跪我,你们要跪的,是你们这帮曾经的兄弟,我今天只想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的荣华富贵,全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这笔债,你们得自己还!”
平时只因为对头的一个眼神,就会大打出手,甚至直接亮出兵器的一众帮主掌门,皆是跪在地上,朝那几百个坟头,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魏孝走到刘赫身边,低声劝道:“头儿,南征在即,一切以大事为重,还请息怒啊。”
刘赫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向那些爬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帮主掌门看去。
他很清楚,这些人之中,多数是因为惧怕自己,才会有刚才那三拜,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把这些人带来,磕上三个头。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些险些无处下葬的亡魂,此时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好了,都起来吧,”刘赫叹了口气,朝那些帮主掌门摆了摆手,“你们都已经收到了请帖,请帖上说的也很清楚,今天请你们到这里,是来参加婚礼的,既然是参加婚礼,这样哭丧着脸,就说不过去了。”
那些帮主掌门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可仍是不太明白,又有谁会把自己的婚礼,选在这样的地方。
“你去把媒婆叫过来吧。”刘赫对一旁的魏孝说道。
魏孝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带着一名老妇走了过来。
老妇走到刘赫面前,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礼,看得出来,老妇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天机先生了,所以并没有太过紧张。
刘赫对老妇一抱拳,十分客气,“郑婆婆,有劳了。”
听到“郑婆婆”这个称呼,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人们都觉得,替人说媒,是件积德的事情,所以对于媒婆这个称呼,不仅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认为是一种尊称。
可有一种媒婆,却不敢用这两个字,因为她们不是替活人说媒,而是替死去的人说媒,也就是所谓的冥婚,也叫阴婚、鬼婚。
这种媒婆,一般都被人称为鬼婆,但鬼婆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太好听,所以人们就干脆直接称她们为婆婆。
听到刘赫称呼媒婆为郑婆婆,所有人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今天要在这里举行的,并不是活人的婚礼,而是一场冥婚。
刘赫走到一个坟前,驻足而立,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过,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这回你小子信了吧?”
所有人默不作声,安静的在一旁看着。
在郑婆婆的指挥之下,有几人将一口棺材抬了过来,安放在了刘赫身边的另一块坟地中。
两块坟地比邻而居,距离相较其他坟冢,也是近了不少,几乎可以说就是紧挨着。
刘赫等着新坟填好了土,立好了墓碑,走上前去,看了看墓碑上的碑文,转头说道:“我帮你看好了,你媳妇姓李,一会洞房的时候,可别叫错了名字,省得新婚之夜,就被你媳妇赶出来。”
魏孝轻声走到刘赫身边,将手中的两坛三仙醉,放在了坟前,接着悄悄地退了下去。
刘赫坐在坟前,将两坛三仙醉全都打开,拿起一坛倒在了坟前,又拿起另一坛,喝了一大口,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你要是真被你媳妇给赶出来,大半夜的光着身子,那得是什么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离得近的,还探出头去,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在死后还有这般待遇。
就在那些帮主掌门疑惑之时,却见刚才还是开怀大笑的刘赫,此时竟是泪流满面,跪倒在坟前,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按在墓碑上。
“你要是真被你媳妇赶出来也挺好,你就去我那,咱们哥俩,还能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回。”
众人皆是愕然,随即默默低下头去。
因为谁都知道,坟冢虽只有寸土之地,可坟中之人,却再也无法走出来了。
可偏偏那个跪在坟前泣不成声的年轻人,非要装作不知道。
魏孝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是跟在刘赫身边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理解,刘赫为何要在南征之前,做出这种让所有帮主掌门都下不来台的事情。
难道他就不怕那些人心怀记恨,从中作梗,扰乱南征的大计么?
魏孝正想着,就见身边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帮主掌门,默默的向坟地中走去。
他们各自走到一块墓碑前,驻足而立,望着墓碑上面的那个名字。
魏孝惊讶的发现,那些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悲凉之色,比起开始时那明显是敷衍的神情,不知要真实多少倍,明显是发自内心。
一位须发皆白的帮主,忽然对着墓碑,深施了一礼,朗声道:“泰菴,天龙帮弟子,当年仇家寻仇,曾替老夫挡过三刀,手臂上三道伤痕,深可见骨,天龙帮帮主,龙烈谨记!”
魏孝大吃一惊,却见又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掌门,在坟前拜了一拜。
“田会,三山派弟子,入门只有半年,临危受命,毅然参战,面对强敌,不曾退让半步,最终力竭而亡,人虽死,却不辱我三山之名,三山派掌门,谢盛谨记!”
“洪威,四海帮海落堂堂主……四海帮帮主,田衡谨记!”
“周绁,沙叶派弟子……沙叶派掌门,左丘谨记!”
“谢鸣,乌沙帮弟子……乌沙帮帮主,付信谨记!”
…………
越来越多的帮主掌门,走上前去,来到本帮本派的帮众弟子坟前,高声喊出了墓碑上的名字,并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坟中之人生前的事迹和他们的名字,永远不会被遗忘。
恍惚之中,魏孝已经听不清那些坟中之人的事迹,只能从他们的帮主掌门口中,隐约听到他们的名字。
可魏孝觉得,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