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赫急忙给其他人使了眼色,其他人一见,马上闭口不言,坐在陈默身边的魏孝,还不忘重重的在桌子底下踩了陈默一脚,这才制止住了刚要开口追问的陈默。
刘赫暗自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上楼的时间并不算短,这个时间对于安排一桌酒席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钱专这样的精明干练之人,看来那位郭老爷子说的没错,钱专是接着这个机会去干别的事了。
至于是什么事,当然自不必说,从进了颍川开始,除了泰猛半路离去,说要先回家看看,钱专可是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想要瞒天过海,找一户假人家蒙混过关,钱专唯有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可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刘赫通风报信,让他事先知道了这一切。
坐在酒桌上,刘赫心里有些打鼓。
刚刚在三楼,他那份自信有一半是源自于对钱专的了解和信任,而另一半,则是装出来的。
眼看着钱专越是欲盖弥彰,刘赫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自己跟钱专再熟再亲近,也不过是仅仅相处了几年的时间而已,哪比的上从小看他长大的亲生父亲。
如果真的让郭老爷子说中,钱专是铁了心想将他的身世隐瞒,自己可就要按照赌约,将钱专送回到郭老爷子身边,钱专也要从此断绝一切念想,踏踏实实的为未来接手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的郭家做准备。
心里有事,刘赫这顿饭吃的自然也是索然无味,胡乱夹了几口菜放入口中,咽到肚子里,都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不知其中的原委,没有刘赫这般顾忌,一个个吃的是津津有味,还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这间酒楼大厨的手艺。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刚刚放下筷子,钱专便站起了身,说是要带他们去自己的家中看看。
刘赫没有说话,也没有当众揭穿钱专,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弃希望,更不会放弃与老者的赌约。
他不想输,因为这场赌局的代价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沉重。
除了纵横交错的四条主干道之外,颍川其实还有许多悠长的小巷。
钱专带他们来的地方,是颍川西边靠南一点的一片民居。
对于钱专的这个举动,刘赫有些想不通,颍川的西南角,正是郭家的地盘,想在郭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就不怕撞见熟人,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么?
然而钱专那始终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几分期待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将要带其他人去的地方,就是他真正的家。
如果事前不知道内情,刘赫一定会为即将见到双亲的钱专感到高兴,可此时,刘赫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钱专越是表现的自然,刘赫就越觉得看不透他了,仿佛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一起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钱,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条巷子很窄,却很深,两边的民居离的很近,只能勉强能容下三两人并肩而行,若是迎面遇到过往的行人,还要侧一下身子,谦让一下对方才行。
这样的巷子,自然也没有商贩摆摊叫卖,却很热闹,每家每户都门窗大开,许多居民都坐在自家门前,与对面的邻居热情的唠着家常。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完全没有了读书人的样子,与四条主干道上那些衣着光鲜的大族子弟相比,这里的人虽没有那份翩翩公子的书卷气,却似乎更有人情味一些。
走在这条明显是颍川最底层百姓所聚居的小巷之中,刘赫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一方面不愿看到钱专对自己隐瞒身世,而另一方面,他更希望钱专真的是出身在眼前的这个地方,这个肩上的担子没有那么沉重的地方。
走到巷子的尽头,钱专终于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口站定。
这种独门独院的宅子,在这条巷子中,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宅邸了。
其他人脸上都面露惊奇,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条悠长的小巷当中,竟还藏着这么一个气派的宅子。
只有知道一切的刘赫,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所宅子的大门,比起那座郭家大宅,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头儿,请吧。”钱专难得的一笑,对刘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略微有些失神的刘赫马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回敬了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笑容,随钱专一起,走进了院中。
“娘!我回来了!”刚一进院门,钱专就高声喊了一句,嗓音中饱含的激动之情,让刘赫在恍惚之间,差点忘记了这其实根本不是钱专真正的家。
一个妇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钱专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娘,孩儿回来看您了。”钱专走上前几步,笑着对那妇人说道。
这还是刘赫第一次看到钱专脸上露出如此真挚的笑容,与以往那个怀揣着算盘,精明干练的商人不同,此时的钱专,就好像一个孩子,笑的格外开心。
妇人呆呆的望着钱专,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埋怨,可最终眼眶还是红了。
“当初说走就走,如今可算是想起我这个娘了,”妇人抹了抹眼角,又看了看钱专身后的众人,“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你的朋友坐下说话。”
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妇人,并不是出身寻常人家的女子,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丝文雅,说话的声音语调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妇人的年龄,大约四十出头,看上去保养的不错,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美人,即便是身上的衣着十分朴素,也很难掩盖她的美貌与气质。
看到这样的一位妇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刘赫顿时大感意外。
按道理说,如果钱专想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又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这个颍川底层百姓居住的地方,完全可以找一个普通的民妇来冒充他的母亲。
而眼前的这位妇人,明显不是一般的女子,难道钱专就不怕会因此露出破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