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劳斯乌克斯豪尔城头的脑袋一直展示了三天,三天后才取下来统一烧了。
在这三天时间里,我都在领主府附近的屋顶上潜伏,期待能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但一直都没有。他们似乎进去之后就凭空消失了,夜秀没有出来,烘干机和龙也没有出来,甚至威廉也没有出来。
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打算偷偷潜伏进去。为了搞清楚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死亡召唤,还是思考后的结果,我特地让光光他们感受了一下,确定他们没有潜入领主府的冲动之后,我收拾好家伙,趁着夜色溜到了领主府附近。
为了应付与里面的各方势力可能的见面,我特意没有穿戴任何能表示我身份的装束,靴子里藏了两把普通的匕首,腰间挂着一柄现买的军用锄,屁股上还挂着一捆细麻绳。至于芬利尔送我的长匕首,我贴身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出来。
深夜,领主府城垛后面的卫兵都倦怠了,枕着兵器打瞌睡。我找到一个笨办法潜入,双手握着两把匕首,一一小心地刺入城墙石块的缝隙里,然后像当初在老G师傅的指导下捉麻雀那样,小心翼翼地翻进领主府的墙头。
领主府里的守卫还是很森严,城墙到中央的领主府建筑之间有至少五十米宽的空白地带,时刻有全副武装的武士来回巡逻。我闭了会儿眼睛,集中精神开启了奥杜因留下的龙眼,透过这层金色光膜可以看见面前的世界,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强有弱,弱小的,身体是暗淡的灰色轮廓,强大的,是一团明亮的亮点。这是我最近才琢磨出来的用法。
我趁着两队巡逻兵相互错肩而过的一瞬间,深吸一口气,默默发动了脑海里此时浮现出的一条龙语魔法:
龙吼?飘渺之虚!
被我憋在肚里的龙吼声往上传递,一直往上,仿佛接触到了夜空后面的那层黑暗,紧接着,我感觉我似乎从这个世界里剥离出来,仿佛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上,看见了一个完全从这个世界里淡出的自己。
那感觉,就好像我在禅达遇到的那一次,灵魂出窍。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的灵魂由我自己掌握,可以自由行动。
我从几队巡逻兵的眼皮底下钻了过去,他们看不到我。我看到来时那边的城头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着,我知道是那些头颅主人的灵魂,他们还阴魂不散地汇聚在这里。我甚至看到一个无头的黑影丝丝缠绕在一个打瞌睡的卫兵背上,想尽一切办法往里面钻。
但是这种视觉很快就恍惚了起来,那些黑影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知道是龙吼的时间快结束了。等到我完全刚好钻进领主府的偏门,我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我的手脚,我的**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此时我深处领主府偏门的菜窖里,穿墙而入。
早知道这一招这么好用,说不定我早就进来了。我笑笑,拍了拍身上刚沾上的泥,忽然感觉一阵一阵的晕眩。
是龙力使用过度……我扶着墙角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只不过是持续了短短十五秒的时间,我就累得好像刚刚打完一场恶仗。
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缓过劲来,甩了甩浑身酸麻的筋肉,圆瞪龙眼,小心地推开门。
面前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走廊尽头拐角处,站着一个卫士,光芒程度相当于一根火把。这代表他的实力和那天晚上被我一拳打爆的深蓝成员差不多。
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拐进侧边下楼的台阶,那里大概是通往地窖的,里面没有什么卫士。
刚推开地窖的门,就看见两个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老丑厨娘,在她们一脸愕然地看向我之前,我先一步把她们敲晕了过去。
穿过堆满卷心菜和马铃薯的地窖,就是下人们居住的房间,我轻松打晕一个工人,把他拖进衣橱里关好,换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领主府正在举行宴请,厨师们和下人们都很忙。上层的宴会厅里不时传来隐约的歌舞声。我刚走出工人休息间,一个脑满肠肥,穿着厨师围兜的胖子就看见了我,他指着我喊:“那个谁,过来!”
我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是在叫我。
他说:“没错,别东张西望的,叫得就是你,快把这只烧鸡送去宴会厅。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我们忙的要死,你们却动不动忙里偷闲,一转眼就不见了人,你还不快去?!”
我苦笑着看看面前的大厨,说:“好吧好吧,但你至少先把烧鸡给我啊。”
五分钟后,我捧着一盘烧鸡往上走。虽然我没来过领主府,不知道宴会厅在哪,但我只要听着声音,就找到了。
进门前,卫兵解开银锅盖看了看里面,又沾了一口酱料塞进嘴里,确认那是一只烧鸡而不是匕首或弯刀后才放我进去。我笑了笑,没告诉他我曾往里面吐过一口浓痰。
我推开宴会厅的大门,鲁特琴的琴声和柔嫩少女的歌喉就迎面而来。两个身材好到喷鼻血的少女穿着粉红色的薄纱唱歌,美好的娇躯若隐若现。但坐在火塘前的领主们却没人往这里看一眼,他们围在巨大宽阔的餐桌上,奋力收拾着面前的美食。前几天曾出现的迪林纳德伯爵此时坐在主座的左手边,正殷勤地向坐在主座上的一个微微发福的老人劝酒。
那个老人……或许不该说是老人,他的样子,最多五十出头,身材微胖,穿着厚厚的连身钢板甲,里面是精良的锁子甲,即使是在吃饭,手上的钢臂铠也没有拿下来,厚厚的覆面盔挂在肩膀后面,随时可以戴上。他一只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则时刻紧握腰间的剑柄,似乎任何人都企图刺杀他,他防备任何人。
只一眼,我就知道,我看到的这个人,是斯瓦迪亚帝国的国王,哈劳斯。
如果按照马科斯的想法,此时我应该掏出靴子里的匕首扑上去,把这个时刻警惕的哈劳斯和边上那个殷勤敬酒的迪林纳德一同干掉。可是……他是摆脱光光干的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淡定地走上去,把烤鸡放在领主们的餐桌上,转身站在一旁。
迪林纳德正在说:“伟大的国王陛下,您真是高瞻远瞩,一听说帕拉汶附近有异动,就拍出了荣耀骑士团。前几天骑士团回报,他们在艾勒代葛山谷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大批匪帮,经过几次压倒性地胜利之后,他们几乎是毫发无伤地击溃了对手。只有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斯瓦迪亚帝国才能够不断发展壮大,一路向前!”
哈劳斯国王一边用小刀切下整只鸡腿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道:“什么匪帮?我看八成是哪个国家的军队想要渗透过边境,不是罗多克就是维基亚!杀,统统杀了!宣战,像罗多克和维基亚宣战!什么?库吉特?库吉特也有可能,也向库吉特宣战!那个谁,你去办这个事情!”
那个被哈劳斯指到的年轻贵族明显吓了一跳,杯子里的葡萄酒都洒了出来,他苦着脸,对着哈劳斯笑。
迪林纳德马上又举起杯向哈劳斯国王敬酒:“伟大的哈劳斯国王陛下,不要让您的怒火吓到了帝国年轻的贵族,他们还要为您效劳五十年呢,您的睿智和高瞻远瞩不止于此,只是感觉到乌克斯豪尔有刺客,您就召唤了一次宝石的力量,一夜之间便吸引和诛杀刺客近两百人,您不知道,当时我在城头上指挥捕杀,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刺客,腿都差点吓软了,但一想到伟大的哈劳斯国王陛下就站在我的背后,我一下子又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好像一口气吃了三天的饭,力气多到使不完,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难怪咱们伟大的国王陛下亲征的战斗都无一例外是压倒性的胜利。”
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哈劳斯似乎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的领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刚刚被指到的贵族突然说:“国王陛下,能不能让我们瞻仰一下,您是用什么方法,像粘老鼠一样,把那些刺客手到擒来的啊?”
哈劳斯忽然止住笑,脸色严肃了起来,整个餐厅里这么一瞬间就弥漫着一股肃杀的萧瑟。
所有的领主都不笑了,他们笑不出来了,那个说话的领主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愣在原地尴尬得要死。
我几乎都以为,哈劳斯下一秒钟就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剑捅死。哈劳斯突然笑了起来:“罗格斯你个二杆子,亏你还是迪林纳德的侄子,不就是看看么,那么紧张,我会吃了你们?”哈劳斯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湖绿色的宝石,巴掌大小,质地圆润澄澈,看见它,就好像看见了天空一般,令人无限神往、无限憧憬。
几乎是这块宝石取出来的瞬间,异变突起!
从宴会厅的房梁上,突然似瀑布似的,卷下来数道白色纱幔,箭一般射在哈劳斯国王和其他领主之间的空间里,看似准头很差,但这么一下,就把哈劳斯国王从领主环绕的餐桌上隔绝了出来,紧接着,一团朦胧美好的白影从纱幔隔出的天井中闪电般降落下来,仿佛一头蓄势已久的母豹,终于向猎物亮出了尖牙。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进纱幔里去,一双洁白纤细的手直直朝那块苍蓝色的宝石伸了出去。
哈劳斯大喝一声,将宝石牢牢抓在手心,右手猛地拔出腰间佩剑,迎上了那只纤手。同时身子连同座椅向后倒去。
哈劳斯的佩剑似乎也是一把神兵利器,那双纤手都不敢硬碰,白影在半空中一个旋身,又是两缕纱幔飞射出去,往哈劳斯的宝剑和左手裹去。
哈劳斯的身上,突然间涌上来一层赤金色的光泽,仿佛他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尊金人。
光泽涌上剑锋,刷刷两剑,飞射过来的纱幔就化作碎布四下飞散出去。
但在飞散的碎布中,一只纤纤玉手仿佛神来,一掌印在了哈劳斯的胸口,我清晰地听见哈劳斯的连身铠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碎裂声,铠甲的碎片满大厅乱射。哈劳斯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去。
领主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而起,但白影头也不回,一扬手,无数黑点歼十一般飞射向匆忙站起的领主,一时间又倒下去一片,哀鸣呻吟。
白影再回过头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双隐藏在面纱下的熟悉眼睛。是干妈。
她也明显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冲我点了点头,似乎是嘉许。她朝我掠过来,伸手从哈劳斯身上一抄,就把那块湖绿色的宝石收到了怀里。接着一缕纱幔就把我裹了起来,我就好像飞起来一般,转眼间就消失在宴会厅里了。
但纱幔把我松开时,四面还是沉重的石墙。我可以肯定现在还是在领主府里,应该是某个地窖或密室之类的地方。
我刚要开口,干妈忽然挥挥手止住我说话的念头,侧着耳朵听了起来。
我好奇起来,也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听了起来。
奥杜因给我的耳力,发动了起来。我不禁听到了每一点滴细微的声音,甚至能在脑海里根据这细微的听觉,还原出整个现场的景象。
在我们上层,是工人的休息间,一个工人在修脚,另一个工人在撸管。
工人休息间隔壁,大厨正在偷吃特供给领主的猪手,边上有一只灰毛老鼠正在啃奶酪。
最上层的宴会厅里,领主们正在抢救晕过去的哈劳斯,一些侍女尖叫着四下逃散。
呃……在我们所待的地窖里,我左手边的干草堆里,藏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正紧张地看着我。
等等,为什么我能听出她没穿衣服?
干妈拍了我的头一下:“摸够了没有?”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恋恋不舍得看了一眼边上把自己藏在干草堆里的小美女:“这是谁啊?”
干妈说:“迪林纳德的女儿,艾丽娜。你别想着要对她干什么,我拿她还有用。”
我撇撇嘴:“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从来不会趁人之危的。对了干妈,你从哈劳斯手里抢来的是个什么东东?”
干妈掏出那块湖绿色的宝石看了看,轻轻抚摸了一下上面刻着的奇怪的符号,似乎有些惆怅,又有些依恋道:“这是里昂当年送我的小礼物,一共五块,其他的我找不到了,这一块叫做苍穹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