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很大,但布置很奇怪,一楼本应是会客厅的地方,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张可能是全卡拉迪亚最大最精确的地图,我在上面不但看到了禅达附近的几个村庄,还看到了惨剧发生的那个山谷,以及一条虚线标出的进入的道路。除此之外,在界山山区的几个山地人聚集地也标注在地图上,倒是那座隐秘的训练场没有出现在上面。
我想,领主府里干嘛摆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兵营里吗?但我还没有想清楚,老G已经沿着楼梯上楼了,我知道不能表现出对这张地图太大的兴趣,加紧几步,跟着老G上楼了。
老G走进二楼左手第一间房间,我也跟了进去。这间房间的装修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完全不像领主府里应有的规模,倒更像是旅馆的一间客房。老G随手把佩剑搁在墙角,顺手拉开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他自己坐在房间里的单人床上。
“事实上,我在禅达的身份,只是阿拉西斯伯爵的幕僚。”老G等我坐下,立刻就开了口,“禅达的主人还是阿拉西斯伯爵,我只是给他出出主意,推荐一些不错的人才给他。但是有很多谣言传说我已经窃取了禅达,把阿拉西斯伯爵武力架空,这是很无稽之谈的事情。我想你背后的那位上位者应该也是被这样的谣言所迷惑,才派你过来的吧?”
我心中一惊,马上想起那晚帐篷里偷听到的谈话,知道老G的确是把我当成了五大国某一个国王的探子。我的心立刻笃定了些,在椅子上大手大脚地坐下,嘴角扬起了一道弧线:“不愧是老G,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老G似乎很满意我的坦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阿尔托酒,又给我倒了一杯。
老G说:“你背后是哪一位国王呢?哈劳斯,还是拉格纳?”
我笑着说:“国王陛下对您很感兴趣,迫切想要知道禅达的态度,因为您的义兄弟那巴尔大人在王都附近的活动实在是太惹眼了。”
老G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拉格纳国王的使者。不过现在来说,我的大哥那巴尔不也是您的兄弟了吗?”
我尽量优雅地微笑,点点头,抚胸道:“那是我的荣幸。”
老G说:“的确。我大哥那巴尔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人在卡拉迪亚已经很少见了,能被他认可为兄弟的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老G接着皱着眉头说:“那么您的独特之处呢?恕我直言,您似乎有点……柔弱。”
我笑道:“直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好了。我也不知道那巴尔大人为什么那么看重我,也许是投缘吧。”
老G接着说:“是和伊登将军商队被劫的事情有关吧?”
我心中又是一惊,下意识就想立刻逃出去。老G怎么知道伊登商队被劫和我有关?要知道那时候我手下带着的都是黑暗教团的弟兄们啊。
但我并没有把心里的震撼表露出来,而是面不改色地“呵呵”两声。
老G忽然坐直了身体,诚恳道:“拉格纳国王已经意识到伊登将军有问题了对吗?还有窝车则的图亚将军。拉格纳国王的想法很好,通过这样给他们一个敲打,但问题是,现在不是一个敲打就可以遏制黑暗教团的时候了,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伊登和图亚两人已经投靠了黑暗教团,很可能以后的黑暗教团之祸就要从提哈和窝车则燃起!”
我这回再也没法子掩饰心中的震惊了,黑暗教团已经收买了伊登将军和图亚将军?那可是诺德王国位高权重的两位将军啊,手里掌握了诺德王国一半以上的常备武力。一旦属实,以后德鲁亚教国正式染指卡拉迪亚,战火必然先从提哈和窝车则点燃。这应该是属于黑暗教团的最高机密,老G不可能随便就得到这个消息,除非他在教团内部有眼线。这么一想,我更加坚定了和老G周旋的决心了,如果把他在黑暗教团内部的眼线挖出来,那可真的就是天大的功劳,以后封个爵位什么的绝对不成问题。
老G显然很满意我的震撼,但他无法猜到我震撼的原因,他说:“你无法相信吧,我最初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无法相信,但我掌握了重要的证据,我希望用这件证据,和帮助拉格纳国王拔出内部隐患的承诺,换取诺德王国对于禅达的支持和承认,希望兄弟你能把我的意思转达给拉格纳国王。”
我收回思绪,依然保留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说:“您的意思,我一定带到,但我并不能给予绝对的保证,要知道,国王陛下的心思不是任何人可以保证的。”
老G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我相信国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说完,他喝了一杯酒,笑道:“好了,公事说完了,接下来我们谈一谈私事吧,你究竟是为什么招惹了黑暗教团,能告诉我么?”
我心里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小心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不小心杀了一个叫巴克利的百夫长。”
老G说:“黑暗教团的百夫长多不胜数,死在我手上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没道理出动会摄魂术的高手报仇,那已经是接近神使级别的存在了。先前山谷里被彼得杀死的五个人不可能会摄魂术,他们只不过是等级最低的审判使,和对你们施术的家伙不是一拨的。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还做了什么,会惹出神使级别的高手?”
我真的开动脑筋想了起来。埃德加告诉过我,黑暗教团一共有三名神使,三名副神使,是整个黑暗教团武力的巅峰存在,在其之下就是各位长老,负责教团内部各个具体的部门,再下才是军团长。听老G的说法,我居然能够惹出神使级别的高手暗算,这太不可思议了,恐怕就算我亲手杀了梦比优斯,也不会有这种待遇。
最终,我还是摇着头说不知道。
老G也仔细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难道对方的目标是我,而你们只不过是工具?嗯,如果这样的话就好解释了。可是知道你对于杀我这件事有作用的话,那只有两个机会,你遇到那巴尔时,和被我救下来后。我救下你后就一直在你身边,对方没有施术的机会,那么就是你遇见那巴尔时了……”
老G还在那里分析,我心里忽然一动。见到那巴尔时被施术的可能性反而很小,因为那时候我和凯撒已经分开了,没道理两个人隔着这么远都中招,只可能是和老G相遇之后,。老G说的没错,在那之后我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唯一的空隙只在刚到禅达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埃德加曾经和我见过一面。
难道是埃德加?他会摄魂术?那他岂不就是神使级别的高手?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底,但还是不敢确定,如果真的是埃德加,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法暗算老G,随便向一个仆人施术不就得了,要知道我本身就有些来历不明,谁知道我是中了摄魂术才会暗算老G,还是本身就存了这个心,要不是老G醒来的及时,恐怕我早就命丧地牢了。
而且,凭我对埃德加的感觉,他应该不是那种把手下当工具用的人。
奇怪奇怪奇怪!我想得头都疼了,老G看着我,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个问题今天是不会有什么答案的了,我给你在隔壁安排了一间客房。你刚从地牢出来,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想这劳神的问题吧。”说着,他打开门,叫来一个侍女,让她带我去隔壁歇息。
隔壁的装潢相比老G的房间就豪华得多,听说是阿拉西斯伯爵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而老G睡的房间之前是杂物间。我心理上得到了一点点优越感的满足。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依旧在想到底是谁对我下摄魂术的问题,越想越头疼。
忽然一道黑影轻巧地推开窗户,钻了进来,房内的蜡烛同时熄灭了。
我已经猜到了是谁,这回镇定多了。
黑影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斗篷,正是埃德加。
我有一肚子话要问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眼睛牢牢地盯着埃德加,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埃德加急急问:“你为什么那么鲁莽,居然直接刺杀老G?”
我心里一动,难道不是他?嘴里却说:“没什么,只是看到机会比较难得,那里只有一个女人,没有其他的护卫。”
埃德加皱着眉毛:“你太天真了,还好老G没死,还把你捞了出来。对了,他为什么把你捞出来,又没有怀疑你什么?”
我说:“没有,他以为我是拉格纳国王派来的探子,对我很客气。”
埃德加想了想,说:“以后别再这么鲁莽了,你的身手完全不适合刺杀,搞一搞情报就好了。”
我在想要不要把摄魂术的事情说出来,试探一下也好。我刚刚张口,忽然埃德加脸色一变,小声说:“有人过来了!”
我刚刚竖起耳朵,就听见解释的房门忽然化作一蓬碎屑朝埃德加喷射过来,伴随着碎屑的喷射,一把平凡的护手剑夹杂在劲风间刺向埃德加,并不如何石破天惊,但却令人不由得惊心动魄。
埃德加拔身而起,从袖子里抖出一把短刀,变换了无数种手法,但最后还是和那把护手剑撞在一起,短刀应声而断,埃德加也闷哼一声,似乎吃了点亏。
再一个眨眼,老G已经闪身进来了。埃德加抬手把那柄折断的短刀射向老G,顺手又拔出另一柄短刀,以更加凌冽的去势射向我。
我几乎要跳起来叫好。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埃德加应该不是对我施摄魂术的人,而他夜会我的事情既然被老G抓个正着,为了保全我这颗钉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扮演一出潜入暗杀的戏码,现在他表现出来的就是用断刀阻碍老G的行动,创造机会锲而不舍地刺杀我。
我当然不用担心被这一刀杀死,因为老G在这里。
果然,老G剑势一变,绵绵密密的剑影像一堵墙挡在我们两个面前,那两柄短刀准备地被挡开了。但是这么一耽搁,埃德加就从窗口溜了出去。外面紧接着传来两声惨叫,似乎是有两个卫士被他顺手斩杀了。
老G冷冷“哼”了一声,对后面终于冲进来的卫兵下令:“传令,封城,全城搜索!”接着又看了我一眼:“你没事吧?”
我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很勉强地点了点头:“没事,还好你出现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