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老G竟然再没开口,似乎在细细思考什么问题,而那个叫彼得的大汉和那个叫咆哮的游侠,则有意无意地缀着我的两翼,似乎是保护我,更像是防备我逃走。
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作为老G来说,他的正牌兄弟的火枪出现在我手上,没道理因为我一两句话就完全信任我,谁知道我有没有可能是暗算了那巴尔拿到的火枪呢?在真相大白之前,最好的举动当然是先稳住,弄回自己的大本营里再说。
当然,如果老G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知道那巴尔曾经把那个“秘密”告诉了我,估计他会立刻把我当场格杀吧。
我们沿着尤河西岸跑了大半天,马有些累了,老G放满了马速,回头对我说:“马累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我于是把凯撒从马背上弄下来,他现在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咆哮去周围拾一些干柴,彼得则开始搭帐篷。
老G突然没来由地问了我一句:“埃蒙斯,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些人的?”
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我一路上都在思考,听到老G问,我立刻接道:“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遇到了他们,然后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当然要帮忙,接下来你就都知道了。”我没说谎,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有些深层的内容我没有说。
老G摇摇头:“不可能这么简单。暗黑教团的审判使向来不随便出动,能惹上暗黑审判使的,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你们杀了暗黑教团中的重要人物。”老G说着,抬起头郑重地盯着我的眼睛,“第二种可能,就是你们是叛教的暗黑教众!”
我的心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狠狠敲中了。我再度怀疑老G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一天给我带来的惊吓太多了,但我还是保持平静的神色,淡淡说:“重要的人物……我们之前的确杀过了一个黑暗教团的百夫长,叫做巴克利的,说不定他们是因此而来的。”
老G皱起了眉毛,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是这么平静地回答,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慢慢吞吞道:“这么说,也有可能。这次来的审判使功夫不高,应该是属于最底层的人员。如果说为了给一个百夫长报仇,这也说得过去。”说完,老G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没看出来啊兄弟,我原先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大哥怎么会结交你,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手刃了一个黑暗教团的百夫长,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这时候彼得已经搭好了帐篷,咆哮也拾来了干柴,老G没有再问些什么,点着了篝火,把一只羊腿分给我。
我一边咀嚼手里的羊腿,感觉到背后的内衣都被汗湿了,飕飕地发冷。
吃完饭,老G又和咆哮与彼得聊了几句,不知道是因为对我戒心未消还是他们的生活本就很无聊,只是谈论吃食和女人。夜很快深了,我钻进分给我的帐篷打起盹来。
但我的耳朵还是竖着的,希望能够听到一些意外的情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已经迷迷糊糊,几乎就快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咆哮的声音悄悄道:“老大,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我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话。
老G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似乎看了我的帐篷一眼。随后用更小的声音说:“还不能确定,但应该不是黑暗教团的人,有可能是五大国的探子,自由人的身份几乎不太可能。”
接着是彼得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能听到气声:“那要不要杀了他?”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就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G才说:“不用,只要不是黑暗教团的人就好。我们现在和五大国的关系有些紧张,没必要再结仇了。”又说:“但愿是罗多克的探子就好了。”
我心中一动,接着,就听见咆哮压低了声音笑出来:“老大是想,最好是伊莉雅派来的探子就更好了吧?”
接着外面就没动静了,我等了一会儿,是在熬不住,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G拍着我的腿把我叫醒,他笑着说:“我们该出发了,今晚就能睡在禅达的床上了。”我注意到老G提到禅达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让人感觉很温暖,仿佛是提到故乡。
我们上了马,这回彼得和咆哮不再跟在我的左右,咆哮和老G凑在一起,彼得光着脚跑在前面很远的位置,我驮着凯撒跟在最后。
有那么一瞬间,我起了逃走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就被我自己否决了。我花了那么多心计,死了那么多弟兄,不就是为了能让萨菲罗斯接近老G么,现在我自己就要做到这一点了,为什么还要逃走?我老老实实跟在老G身后,脑子里开始思考到了禅达后可能出现的变数和相应对策。
傍晚时分,我们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禅达的城墙了。
我记得几年前我到过一次禅达,那时禅达还是一个小镇,城墙低矮得骑着马都能跳过去,里面的人过着安定平和的生活。可是几年不见,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禅达,居然藏在一座足有十米高的坚固城墙背后,城里城外一片喧嚣吵嚷,城门口许多要求进城的人排出了老长的队伍,有赶着马车的商人也有拖家带口的平民,但从繁荣程度而论,已经不下于任何一座大城了。
城门口的卫兵,穿着整齐干净的硬皮甲,背上背着一把重弩,腰里挂着日耳曼剑,正在逐一检查进城的人。虽然已经是黄昏了,但这些卫兵依旧精神抖擞。我注意到这些卫兵对于平民老百姓的检查很是马虎,只是问一问包里装着什么,来禅达投奔什么人,看一看马车车厢,就放行了;对于那些商队的检查则要严格得多,不仅要求出具货物清单,还要一车一车,一箱子一箱子查过去。
老G停在我身边,说:“半年前禅达还是一个小城镇,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了。你说你曾周游卡拉迪亚,你对现在的禅达印象如何?”
我说:“恢弘,严谨,和……亲民。”
老G好奇地问我:“亲民?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指着那边的城门,有一个老太太走累了,坐在城门口卫兵的身边。如果是在提哈或者萨哥斯,这个老太太估计立刻就要被哨兵踢翻在地。
老G微笑着点点头:“禅达的士兵都是穷苦老百姓出身,他们服役都是出于自愿,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为了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故乡站岗。所以不同于别的城市的跋扈。为了表彰他们为禅达治安做出的贡献,每个月他们除了固定的饷银之外,还能获得一定的民意津贴。也就是说,只要老百姓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他们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津贴,如果老百姓不满意,他们反而要扣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不会欺压百姓,还会主动制止和惩罚那些欺压百姓的行为。这一招果然好,是阿拉西斯伯爵想出来的吗?”
老G笑而不语。
我们策马上前,在进城的队伍末尾停了下来。随着前面的队伍一个一个进城,我们也慢慢往里面挪。
我奇道:“老G你不是禅达有头有脸的人物么,怎么你也要排队?”
老G说:“表率。我不排队,很快就没有排队的人了。在禅达,每个人都要排队,包括我,包括阿拉西斯伯爵。”老G刚说完,前面那个商队老板就回过头来,似乎和老G很熟,两个人还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一匹快马从远处来,沿着队伍,从侧门冲了进去。
老G说:“那是每日例行哨探的巡逻斥候,他们不需要排队,这是特例。”
卫兵的检查很有效率,很快就轮到我们。老G和我都没有带什么大件,卫兵随便看了看,便向老G行了个礼,放我们进来了。
一进城,就有许多人向老G行礼,老G一一笑着答过了,牵着马向不远处的佣兵客栈走去。“你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天,这里的老板苏克很热情友好的。我再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明天带你逛一逛禅达,顺便找龙溪给你的朋友治伤。”老G说着,把我的马签到了马厩里。
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在禅达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好像大家都很尊敬你?”
老G笑了笑:“那只是大家给我面子而已。”说完,走进旅馆,替我付了房钱。那个叫苏克的旅店老板似乎是老G的老相识,十分慷慨地打了个八折。
苏克老板笑着说:“这位兄弟,你运气好,正好赶上本店有空房。要是早几天来,你就只好睡下面的酒吧了。”
老G冲我笑笑,离开了。我走进苏克给我安排的房间,这里干净整洁,没有佣兵旅馆似乎常年不散的霉味,床单被褥也很干净。我把凯撒弄上对面的床,自己坐在另一张软绵绵的床铺上。
门关上了,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思考一下在禅达的下一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