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苍茫,白昼正在与逐渐苍白的黑夜争持不下,黑夜蜷缩着,紧抱着太阳,用它厚厚的潮湿的大堪掩盖着大地。
清晨,一缕温柔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入房间,汉图斯揉着红肿的双眼,这两天喝得有点太多了,他感觉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当他刚刚走到窗前伸了一个懒腰的时候,发现一旁的木桌上已经预备了一份精致的早餐,细麦加糖的面包,烤松鸡,温热的牛奶,甚至还有少见的沙果。
沙果是一种昂贵的水果,产于萨兰德的沙漠边缘,必须得经过遥远的沙漠和莽原才能运到此处,而且必须在果子没有成熟的时候起运,否则就会腐烂,而且得用特制的便于风干的马车,所以价格很贵,不是有钱人是尝不到的。
一脸诧异的汉图斯叫来了酒保。“这是怎么回事”
酒保告诉他,“这是一个年轻的先生为您准备的,而且您的房费他也已经您帮结了,他还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您。”酒保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羊皮纸。
汉图斯接过对方手中的纸条,问道,“他长什么样”
“他将头埋在兜帽里,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酒保回答道,“不过他看起来很瘦,个子也不高,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酒保离开后,汉图斯拆开了那张羊皮纸,纸条上面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单词,一个地址。汉图斯将纸条搁在桌边的一角,然后坐在桌前的长椅上享用着摆放在眼前的丰盛早餐。
“汉图斯。”一声洪亮的声音自酒馆大厅内响起。
听到身后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时,即将踏出酒馆大门的汉图斯止住脚步,侧转过身望着身后陌生的面孔。“你是”
他发现这人长得魁梧高大,四方脸上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浓黑的眉毛,眉宇间透出英气;两嘴唇经常紧抿,流露出一种自信的神情;挺直的鼻子下两道勾纹,更显出一脸坚毅刚强的气概。
“真的是你,”维克多有些兴奋地说道,“真该死,那天晚上我就该认出来的”
汉图斯不等他说完,打断道,“很抱歉这位朋友,容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谁”
维克多大步的走到与自己身高相当的汉图斯面前,他皱着眉头提醒对方,“你还记得15年前,在日瓦车则的城头上,我们一起靠在墙边分享一块又黑又硬的面包吗记得我用盾牌为你挡住多少柄朝你飞来的利斧吗”
“维克多”汉图斯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你”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那个无数次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性命的战友,那个与自己一起并肩作战坚守城墙出生入死的同伴。
“没错,是我。”维克多有些调侃的语气说,“我还以为我们的维吉亚英雄,早就把我这个无名小卒给忘了。”
“我不是什么英雄,”汉图斯眉头紧皱面色有些尴尬说,“我也不会忘了你,只是这些年不见,你的变化太大了。”
“你是说我变老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
“得了吧你这家伙就是这个意思。”维克多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後朗声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变化也不少,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你当众露了一手绝活,我还真不敢认你。”
汉图斯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这里”
维克多嘴角苦涩地扭了扭说,“为了生存。你呢”
“都一样。”
维克多转而邀请道,“有空吗坐下来喝一杯吧”
汉图斯婉言拒绝道,“这会不行,我要出去办点事。”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晚上吧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哥俩在好好的聚一聚。”
“也好,那我就在这等着你。”
待汉图斯离开酒馆后,坐在酒吧台前的雷萨里特走近维克多的身旁道,“头,他就是当年在日瓦车则城头用毒箭射伤诺德头子的神箭手”
“是的,”维克多语气坚定的回答,“虽然他始终不肯承认,但我可以肯定那支箭就是他射的。”
雷萨里特有些疑惑不解的低声问道,“这个头衔会为他带来荣誉、财富、甚至是爵位和领地,他为什么要将这触手可得的一切拒之门外”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正如我同样不了解他内心的想法一样。
当吃饱喝足,全副武装的汉图斯来到纸条上面的地址后,他看见树林里的空地上坐着个身披黑色斗篷、戴着兜帽、身形有些消瘦的人,这与酒保当时描述的特征相符合。
久经战阵的汉图斯意识到了一丝风险,但他艺高人胆大。自己是退役的老兵,又是混迹多年的佣兵,他心想,道上熟人很多,没人敢在这里对自己乱来吧
“谢谢你的慷慨,”汉图斯走上前去,彬彬有礼的问道,“不过,我们认识吗”
那个人起身说道:“想和你比比箭法,朋友”
汉图斯听到这个回答后,先是有点呆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平淡地说道:“好啊”
只见那个人把一只苹果抛向了天空,然后突然拉开弓,扬手一箭
几息之后,一只插着箭的苹果掉了下来
汉图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币,用力地扔出去,然后,立刻举弓一射,一箭把那枚钱币准确地钉在了一颗树上。
“好吧,你赢了”那个人掀起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湛蓝的眼珠和金色的长发一个中年美妇的脸
她有着金黄微卷的长发,如同一条金色的飞瀑,衬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微微翘起的鼻子下,是两片粉色玫瑰般的柔唇,一双略微发绿的碧眼中闪烁着林中清泉的微光
汉图斯睁着大眼看得有些发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美得犹如梦中的天使一般
“我是孛儿图旭伊雷丽”这个女人看着满脸惊诧的汉图斯,然后微笑着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汉图斯想起了这个女人,人们称她为雪岭女王,是个有名的贵族女人,不仅有着媲美天使般的容貌,更是以武艺骑射而闻名于雪岭山间。
她的身世更是有意思的多,当年她的家族是卡拉德帝国东方的一个不算出名的小领主,祖上曾在威尔斯奥古斯都皇帝当政期间在东方征伐战中立过一些功劳,然后从一个平民军官被任命为帝国的东方领主,领地就在山峦上一座小小的移民村子里,那里有库吉特人和维吉亚人以及东方一些贫困的卡拉德人。
几百年过去了,这个小小的城堡几乎被遗忘了,即使库吉特人大举迁徙到这里,即使卡拉德帝国变成了斯瓦迪亚王国
经历了无数历史变迁,这个地方却依然平静
原因很简单,这是个偏远贫瘠得令人轻易遗忘的地方,坐落于波布赫尔雪山山脉最东端的山坳间,那里扼守着东北雪原和东方高原,这座城堡叫做勒拉格堡
由于帝国东部的领土几乎被库吉特人侵占一空了,东北方又被维吉亚人占领着,勒拉格堡的城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于1233年5月23日,投降了库吉特人。
这下子,库吉特人很意外,他们几乎不知道这个偏远的雪岭小城,当时杰拉克可汗并不在意这个又穷又偏的小地方,这地方几乎对于库吉特人毫无价值,就同意了投降,并让他们永为勒拉格堡城主
于是,当时的勒拉格堡城主亚历克斯卢修斯改了一个库吉特名字孛儿图旭亚历克斯。把姓氏放在了前面,这是库吉特人的习俗。
这个女子就是亚历克斯的独生女孛儿图旭伊雷丽。她之所以来这里,是替父亲雇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作为城主的护卫兼任农民军教头。
“我想要雇佣你担任勒拉格堡的总教头,希望你不会拒绝。”孛儿图旭伊雷丽不仅美貌出众,在贫瘠的山城里又有一身好武艺
“我只是一个雇佣兵,谁付给我酬劳,我就给谁卖命。”
伊雷丽直接开出了价码,“每个月20个第纳尔,外加喝不完的酒。”
汉图斯听了这个女人提出的条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20个第纳尔相当于一户4口之家的农民辛苦劳作两年的血汗钱,即使是一名顶级佣兵也很少能够拿到这么优厚的报酬。更何况是一份既不用风餐露宿,又不用与人拼杀的美差。
“现在。”
“我的衣物还在酒馆里,我的”
“到了勒拉格堡之后,你会有适合你现在身份的衣服,”伊雷丽不让他说完,“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汉图斯依旧坚持的说道,“我得回去见一下老朋友,我必须跟他告别。”
“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大陆上,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像佣兵这样没有信仰的自由人;不管是上帝,还是恶魔对于佣兵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卡拉迪亚大陆上的各国都会雇用成建制的佣兵作战,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什么都会干。
整天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他们大都是对战争还有迷恋的战士或是退役后一事无成的老兵,手中的刀剑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只要还活着就有钱赚,有命花,饿了吃,困了睡,佣兵想要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闲下来的时候,这些为钱卖命的佣兵们会去的酒馆里喝上几杯,又或者是去妓院里快活一宿。禅达城内各个酒馆里卖的酒越来越贵,可这些酒馆的生意依然火爆。
每个晚上,来自不同国度的禅达城的守卫者们收拾好自己的武器之后,都愿意来这里,听听远方的故事和家乡的消息,当然没人会完全相信听到的东西,酒馆里的牛皮大王永远比酒杯要多。
即使是在夏天,一到晚上禅达城内依旧寒冷如冬,或许是因为这里地处于维吉亚雪原边缘的缘故。东北雪原刮来的冷风肆无忌惮的吹打着那些畏缩在城墙后面的守卫们。
行走在街道上的汉图斯抱紧着胳膊,大步朝着面前的酒馆而去,心里想着下次得买一件暖和点的大衣。一走进酒馆,那里特有的氛围很快让他忘记了寒冷。可能大家都这样,所以才愿意到酒馆来吧
酒馆右侧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心事重重的维克多正和几个佣兵同伴坐在那里闲聊着,一直盯着酒馆大门的他看见了刚刚从酒馆门前进来的身影,他抬手冲对方大声喊道,“汉图斯,这呢”
汉图斯瞧见后,走了过去,坐在这位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身旁,随后他朝着酒保招呼道,“来一瓶最烈的烧麦酒。”
这时,围坐在维克多身边的几名佣兵很识趣的起身离开,走到附近的一张长桌旁坐下,这其中就有前两天晚上被汉图斯用拳脚教训了一番那些个佣兵。
大块头汉克的左眼被打成了一团黑圈,仍然有些微肿;小个子罗曼的方鼻梁差点没被一拳给打断;而其他几个佣兵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但好在都没伤到什么要害。
汉图斯拧开酒塞子,先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接着他端起酒杯往嘴里的灌了一大口麦酒,“痛快,真是痛快,”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后,说道,“他们都是你的人”
“是的,”维克多装出一副严峻的表情说,“那天晚上你可把他们揍的不轻,若不是你射出的那一箭震住了他们,恐怕当时他们就要拿家伙与你火拼了。”
汉图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晚我喝多了,一时冲动就来劲了,”他撇过头望了几眼坐在另一桌的那几个佣兵,“你的手下都没事吧”
“这点小伤对于我们这种刀口上舔生活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维克多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曾经的同伴说道,“倒是你让人着实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