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台内,一片寂静,看着气氛不错,但从在场众人都望着紧闭的殿门,翘首以盼殿外的样子便知,他们也是极其紧张的。
“踏!踏!踏……”
“沙!沙!沙……”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铁甲的摩擦声传来,众人瞬间被吸引,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大队兵马赶来的样子,而这时候有兵卒赶来,那就是何进那里有消息了。
“嘭”的一声,尚书台的大殿们被打开,接着便见严颜手提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进来,而后向蹇硕行礼道:“回禀将军,逆贼何进首级在此!”
声音嘹亮,响彻整个殿内,而在场众人目光,也是齐刷刷的望着严颜手中的首级,待确认那是真何进后,不少人当即就齐声向蹇硕祝贺道:“恭贺将军,擒杀何逆!”
很快,尚书台内后反应过来的人,也是跟着祝贺,一时间,大殿内充斥恭维之声。毕竟,对于这些没能捞到功劳的人来说,何进已死,太子刘崇即位自然顺理成章,而蹇硕作为此番诛杀何进的第一人,又是阉人,自然会在新皇登基后,得到重用,这时候当然要和他搞好关系才行。
“善!善!善!”蹇硕连赞三声,而后望向严颜身后,疑惑问道:“不知张、李二位将军何在?”
“回禀将军,李将军正严守嘉德殿,护卫皇后、太子等人,张将军则带人把守宫门口,严防宵小入宫!”严颜回道,这是他们杀了何进后,自作主张的,毕竟何进势力庞大,谁也不敢保证他死了就没事了,因此当下把守宫门才是重中之重。
宫门尚在,必无事,宫门若破,则恐有大祸!
“甚好!”蹇硕又点头称赞,心里面也是着实感谢宋后所推荐的三人,他自己第一次办这种政变事情,都没想到善后事宜,没想到这些武夫心也这么细腻,果然是沙场出来的,知道如何为自己安排进退之路。
“狗贼!阉狗!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遂高!遂高……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此时殿内场面一片庆祝恭维声,好不热闹,不过,还是有不和谐声音出现,众人循声望去,看看到底是谁,现在竟然敢骂即将在新皇即位后,掌得大权的蹇硕。
谁知这一看,众人皆是面露怪异,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殿内,被蹇硕命人绑缚的司马潘隐。而且从他口中骂蹇硕惋惜何进的话语来看,很明显蹇硕刚才诈他是对的,这人的确就是何进安排的耳目无疑,当下众人毫不迟疑,大骂潘隐不忠,同时恭维蹇硕慧眼如炬等等,大家都是通透人,何进一死,自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事情。
“拉出去!斩了!”蹇硕面目阴沉的看了眼不再装无辜,骂骂咧咧的潘隐,而后直接下了斩杀命令,他可没时间和这个家伙废话。
接着,蹇硕又对严颜道:“希伯听令!”
“末将在!”
“持诏书并逆贼何进首级,前往南北军中,令其等谨守营门,静等诏令,肆意出营者,皆为叛逆,斩之!”
“诺!”严颜迟疑片刻回道,他迟疑的原因自然是蹇硕此话实在将他置于危险之中,需知南北诸军已经为何进掌控数年,军中不少人都是他嫡系,真要有人持何进首级入营,若是能力差点,恐怕得就此葬身兵营了。
“嗯!素闻希伯勇猛,今日之事,皆望希伯尔!”
“请将军放心,末将必不辱命!”严颜大声回道,而后转身便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蹇硕代表新皇,就是死他也要往南北诸军的军营走一遭。
眼看严颜离去,蹇硕满意的点头,而后又看向在场其他人道:“诸将听令!”
在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声应道:“末将在!”
“先帝驾崩!为防宵小之徒,宫闱重地,不可松懈,尔等速速召集本部兵马,告知何逆诸事,挑选心腹,把守宫门各处,未得旨意,不可随意出入!”蹇硕冷冷命令道,何进虽然解决了,但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他的余党反扑,为今之计,只有先保证宫门和安抚京师兵马,才是上上之计!
“诺!”
众人回应后,齐齐走出殿外,而后火速赶往自己部下所在地,虽然最大的从龙之功没捞到,蹇硕给的又是汤水中的汤水,但说到底也和从龙沾边,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因此发达,自然是十分用心。
看到诸将离去,蹇硕这才带人回到嘉德殿内,与早就知道何进身死的诸人会合,随后就一直守在刘宏的尸体旁,静等局势。
期间,宋太后说她已经安排人出城,将何进身死的消息送到伏泉手中,众人心中稍安,如果有可靠兵马入京,那么何进的那群人,明显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如今,他们并不算真的安全,隐患犹在,众人翘首西盼,希望那个可以给他们提供安全的人早点入京,否则,难保不出现什么意外……
西方,长安城外,如今的京兆伊盖勋一脸忧虑带着麾下众属吏,准备好酒肉后,出城犒迎旧主伏泉所带来的马步两万兵马。
其实,在伏泉从凉州出兵后不久,盖勋便通过右扶风的商人知道了消息,原因则是,右扶风陶谦没有接到朝廷调伏泉入京的通知,以为伏泉欲反叛,不肯开城迎接凉州军。
两方一直僵持不下,偏偏他们又不是正常的围城攻城,只是为了一点儿补给,说来也是可笑。凉州军是急需补给,前往京师雒阳,却因为陶谦紧守城门而作罢,而陶谦没有见到任何诏书,却是根本不敢开城迎接,万一伏泉真的是反叛,打算趁他开城迎接时,拿下右扶槐里等皇陵重地,那他不是要哭死?
后来,若非伏泉请来和他关系好的右扶风大族马氏、宋氏这两个外戚大族之人,让他们和陶谦沟通担保,这才让陶谦答应由二族先从其族中出粮,补充凉州军给养,待事后陶谦得到旨意,便从右扶风府库补偿二族损失,这才将这事情了解。
说来,盖勋也是理解陶谦,如果是他,也不会随意开城迎接的。毕竟,若非是伏泉身份太特殊,还有三辅之地自从驱除韩遂等贼后,没有安排太多重兵,对付不了伏泉的两万兵马的话,恐怕他们早就要用谋逆之名开战了,终究三辅安平,并无战事,伏泉身为一州大员,竟然私自携重兵出境,这罪名拿出去就可以说视同谋逆了。
“元固,数载未见,可记得孤否?”望着面前的旧吏盖勋,伏泉半开着玩笑道,实在是他摸不清这位传言和袁绍走的近的人真实想法,现在局势紧张,也由不得他不防,就是对方曾经是自己凉州刺史部治下的故吏。
“骠骑何出此言?天下之中,谁人不知将军名讳?”盖勋行礼回道:“陛下诏书已至京兆尹,酒肉备好,不知骠骑可否入城?”
“不入,待兵卒酒足饭饱后,孤便率骑兵先行,而步卒辎重,烦劳元固分忧。”眼看盖勋已经认同自己身份,并且举止有礼,伏泉便松了一口气道,若是这家伙和陶谦一样,死死拖住自己,那他只能行险了,强行取粮了。反正如今快马而来的诏书已至,他不管是骠骑将军的身份,还是在大义上,都压得盖勋一头,倒是不用像是在右扶风那样担心惹麻烦了。
“诺!”
盖勋应声回道,一点儿也不拖拉,令得伏泉不由点头,这位能得刘宏信任,确实是能公私分明,忠于王事。
虽然说盖勋在京师雒阳,和蹇硕等宦官有隙,而又与袁绍、何进走得近,但是即使知道自己入京是为了和袁绍等人作对,他还能如此,只能用“忠臣”二字来评价他了。
去岁八月,刘宏设置西园八校尉时,征召有军事才能的人入朝为官,盖勋因其在凉州旧功,被征召为讨虏校尉。
十月,刘宏在平乐观阅兵。事后,刘宏特意召见盖勋,问道:“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
而盖勋则立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幸臣子弟扰之。”
站在盖勋角度来说,刘宏所问天下有这么多叛乱,其实都是和皇帝宠幸的宦官有关,不是他们将自己的子弟四处为官,在各地为非作歹,才会引起民怒。这话可是将天下的叛乱,所发生的一切都推诿给阉宦,而当时蹇硕也在座,刘宏转身问蹇硕,闻言蹇硕恐惧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因此开始怨恨盖勋。
之后,刘宏又问盖勋道:“吾已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财物以饵士,何如?”
接着盖勋回答:“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昭果毅,秪黩武耳。”
刘宏那话说得是他已经在平乐观阅兵,并且把西园的财物,散发很多给各部兵卒,而盖勋的回话却很有意思。他举例以前的皇帝只夸耀德政而不看兵力多少,现在各地尚有不少类似胡人、黑山贼的乱兵,如今叛军在远处,刘宏却在眼前阅兵,不能显示刘宏果断刚毅,而有穷兵黩武之嫌。
这话其实说的很重,但是刘宏却没生气,反而称赞盖勋道:“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从此,盖勋为刘宏重视,君臣相知,刘宏时常召见盖勋到身前询问要事,引为心腹。
后来盖勋因为这事,对当时的宗正刘虞、佐军校尉袁绍说:“吾仍见上,上甚聪明,但拥蔽于左右耳。若共并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乎!”
对于盖勋这个忠臣而言,他认为皇帝聪慧,只是被宦官蒙蔽而已,因此只要他们剿灭宦官,就可以让皇帝明白朝堂,还政治清明。而刘虞、袁绍本就关系极好,特别是袁绍一直想要诛杀宦官,盖勋这话,自然深得其心,于是二人与盖勋结为同谋。但不久,司隶校尉张温上表举荐盖勋为京兆尹,虽然当时刘宏不舍得盖勋离开雒阳,但由于宦官蹇硕等人因为盖勋前面讲武时候的恩怨极力赞同,于是还是迁盖勋为京兆尹,这才没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也正是因此,这才有伏泉进军碰到自己这个故吏的事情,而盖勋的能力自然不用质疑,到任之后,就施展了雷霆风范。
盖勋名震西疆,士民乐相从,入主长安后,时长安县令杨党仗着父亲是中常侍,贪污腐败,为非作歹,盖勋到任后,核实杨党贪污上千万,上书弹劾。很多权贵为杨党求情,盖勋不理,最终皇帝刘宏下诏将杨党和其父革职查办,盖勋因此威震京师。
之后,其又以京兆尹是京师屏障,当以重兵守之为由,收郡兵五千,自请满万人。兵同时表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儁为清寇都尉。
此五人皆高门士人,素有名声,悉领属勋,而盖勋虽然远走长安,每有密事,那时皇帝刘宏都会辄手诏问之,恩宠不减。伏泉相信自己即使突然之间,带来两万步骑来到京兆尹,以盖勋的能力,也能安排得当的。
对于盖勋,伏泉就气先前的右扶风陶谦,虽然这家伙因为自己举荐堂弟伏德清剿青、徐二州黄巾蛾贼余孽和泰山贼成功的关系,彻底没了原本去当徐州刺史的机会,但也并没有混得太差,也成为右扶风这大汉重职。
只是陶谦一如既往的如历史那样,只会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不愿惹事,也不愿生事,才让自己在右扶风那么被动,否则,说不得他到京兆尹的时候,盖勋还没收到京师雒阳传来的信息了。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被陶谦拖延的功夫,权当自己害的这位汉末枭雄少了很多权利的赔偿吧,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赶往雒阳。
待黄忠麾下三千余穿戴马镫马蹄铁的精骑酒足饭饱后,伏泉拿着诏书,便率领这三千余骑,径直赶往雒阳,时间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京师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