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人自不是别人,自然便是精于射术的庞德无疑,他和兄长庞柔被张奂调在身边,和张奂留在手里的五千西凉精骑一起待命。
如今随着形势危急,张奂一声令下,庞德便随那五千西凉精骑一齐,对汹涌而来的鲜卑人,进行决死反击。
西凉精锐冲锋而来,庞德率先策马,披甲持弓,对着前方鲜卑之兵连射数箭,箭无虚发,随后双方靠近之时,收功持刀,仰首狂呼道:“鲜卑小儿,受死矣!”
说话之后,只见他双手持刀荡开迎面而来的数名鲜卑骑兵,当先便是蛮力一砍,片刻之间一刀枭首。环首刀阴寒的刀锋带着一蓬血雾而出,紧随其后,庞德又怒喝一声劈中第二人,这一次,用力更大,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见那大刀从对方左肩一直延伸到马项,在将那鲜卑骑兵弄得皮甲砍碎,骨头破裂之时,更是直接砍断其胯下的马首,蛮勇之力,足见非凡。
精锐就是精锐,和张奂所招募的西凉新兵不同,这五千西凉铁骑,是张奂最大的依仗,丰富的军事经验,使得他们即使在势弱之时,也毫无畏惧。本来眼见汉军溃散,准备砍杀一通,接受一场大胜的鲜卑骑兵,顿时为之停滞,甚至慌张惊恐。
究其原因,却是那五千西凉铁骑,此刻正舍弃了两翼正砍杀汉军败卒的鲜卑游骑,而是直接杀入鲜卑中部,欲要直杀鲜卑中军,往鲜卑首领和连所在的中军深处杀去。擒贼先擒王,这是战场亘古不变的法则,张奂即使明知汉军势弱,也根本不在乎,就是希望不大,他也要让鲜卑人大乱。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伤势刚好便随军出战的万艾可,正在前方只会鲜卑骑兵攻略汉军,见到汉军竟然要直攻鲜卑中军以后,顿时惊恐,连忙倒提短矛,调转马头大喊,身边一应鲜卑兵卒闻声随其往返。
数刻功夫,那些败退逃散的汉军新兵们,便发现身后的压力顿减,再回首却是那些鲜卑骑兵,多数都是调转马头救援和连而已,只有少数没有意识到身边情况的鲜卑骑兵,依旧在砍杀着地上无数败亡的汉军兵卒而已。
当然,这些鲜卑兵卒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在汉军中军的刀矛相逼下,有着各部校尉司马的严令,他们匆匆利用鲜卑兵马多数撤离的空隙,再将剩余的鲜卑骑兵压制以后,再次列阵,以待鲜卑骑兵,胆有违命者,几乎都只有一个下场而已。
却说西凉军前军,庞德暴喝中再斩两人,稍稍停下回气,观察周围情况,只见身边那堆等待许久的西凉兵将,正用手中的各式兵器,向着这些猖狂的鲜卑人,发出最猛烈的功绩。
“死!”张绣一身铁甲大喝道,此刻怒发冲冠,抖矛刺出,快过奔雷,接连搠杀两人,斜刺之下,又击倒另一名鲜卑兵,瞬间连杀三人,令得周围鲜卑兵都是莫名惊恐。此刻,他的杀气愈发浓厚,战斗之中,嚎叫出声,手中的矛锋带着寒风呼啸挥舞,左右鲜卑之兵,引得皆不敢靠近其分毫。
“杀……”而张绣身边,小将胡封也是不遑多让,面对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兵,手中丈八长矟后发先至,直抵那骑胸口。那骑鲜卑骑士却是怡然不惧,只见一把抓住矟杆,就准备拽他下马,同时对左右同袍呼喝求援。
未几,便见身边两名鲜卑人,呼喝胡语而来,他们手中都有弯刀,靠近胡封之后,刀刃回卷,锋刃便要对准胡人死穴公会,破肚而入。
危机时刻,战斗经验丰富的庞德,呼喝而来,飞马上前,刀若奔雷,疾速下斩,一下便将一名企图偷袭的鲜卑人杀了,之后又是再接再厉,连杀数人,令胡封周围,再无一个不轨之人。
直到胡封意识到自己出了何事以后,这才连忙向庞德道歉道:“多谢令明!”
“小事也!”庞德大笑一声道,随即便策马向着鲜卑中军而去,他箭术不错,自然目力极好,此时已和鲜卑人短兵相接,他极目看去,已然看到鲜卑中军后方,有一熟悉的旗帜,他知道,那是鲜卑首领和连的旗帜,是鲜卑的大纛,而那里,也一定是他建功立业的最好地方,他要杀过去。
顿时庞德的眼光变得腥红起来道:“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乃为国而战,纵死无悔!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杀!”
战场之上,都是看实力说话,庞德刚才连番斩杀鲜卑人的实力,已然证明了他的能力,纵然他此刻并无将职,但他身为西凉军主将张奂亲兵的身份,也值得无数人跟随。此刻,随着庞德这一声高呼,汉军闻声者,也得跟着大喝起来,齐齐直奔和连的中军而去,虽然兵少,但这支西凉精锐,却大有一股彻底反击成功的气势。
“杀!”
胡封跟着大喝一声,策马紧随庞德,直奔鲜卑中军而去。不止是他,在场其他汉骑也是集结一团,和鲜卑的骑兵杀在一起,往鲜卑中军和连处杀去。
就是杨阿若和鲍出这两个共乘一骑的步卒,再又杀了一名鲜卑骑兵后,两人一人一骑,顷刻间就从原本的步兵转为骑兵,加入了西凉军决死反击和连的西凉铁骑的部队里去。
“杀……”西凉健儿们无不纵声狂呼,甘心赴死反击,五千铁骑吼声如雷,平地炸起,他们都明白击杀胡首,汉军才有胜胜机……
汉骑全军十分有默契的全部变为锥形阵,他们义无反顾的扎向鲜卑中军心脏,以惊人的速度疾速推进。
还没有彻底从敌我态势中反应过来的鲜卑人,立时惊得目瞪口呆,本以为汉军无粮,加上大雪之天必然士气低落,自己一方绝对可以凭着绝对优势碾压他们。事实上,战局开始正是如此,他们猛攻汉军军阵,直接就将汉军前军崩溃,然而正当他们以为可以就此一路直推,肆无忌惮的猎杀前方的汉军时,对这种追杀得心应手的鲜卑人却是不曾想,汉军竟然会组织骑兵决死反击,并且真的大有一种将鲜卑中军逆推的趋势。
一时间,左右翼辅佐的鲜卑游骑,见此,更是加足了马力,前去救援和连的中军!
鲜卑中军,和连眼见汉军亡命扑来,那脸上的狰狞份外清晰,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急呼道:“快拦住汉军!拦住汉军……”
数以千计的鲜卑骑兵将和连和大纛护在中心,奋身应战,然而汉军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和刚才那被鲜卑铁骑,稍稍冲击便被踏破阵型的步卒不同,这些突击鲜卑中军的骑兵,完全就如杀神一般,将阻挡他们的鲜卑勇士,一一杀戮,大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趋势。
无数鲜卑人心中都是疑惑连连,就是和连自己也是如此,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支军队,会有这样的变化,前一刻还软弱如羊,这一刻就变得凶猛如狼!
只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们去关心这些了,那五千骑西凉铁骑如虎狼般,不顾伤亡,只攻不守,挥刀砍翻一切挡在前道的活物,就是死也要开出一条血淋淋的道路,数刻之间,几乎就将面前鲜卑中军劈成两截,清理出一片极大的开阔地,而开阔地前方,就是和连的中军。
见此,和连大恐,他恨自己为什么没忍住,应该多忍一些时间,即使汉军撤退自己大军突袭没有任何收获,也远远比现在面临如此险境好的多……
当然,最让和连想不清的是,原本他都已经看到自己麾下的鲜卑大军已经攻破汉军阵型,马上就要将里面的汉军步卒全部砍杀,最重要的是那些碍人的汉军弓弩兵,他们的箭矢不知带走了自己多少属下的性命。可是,当那一支黑色的骑兵铁甲洪流出现后,将他中军前方的万余骑逆推时,一切似乎就完全变了……
“杀……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砍倒鲜卑大纛,砍死鲜卑伪主和连!”
……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那五千骑西凉铁骑也都在听到和连名字后,像打了鸡血一样,所有冲锋的立时疯狂了,那可是鲜卑伪王啊,杀了他,就算战死又有何妨?
顿时,汉军士气更加高昂,齐齐呼喝着直奔鲜卑中军大纛,那里,是他们的功名所在!
“杀啊……”汉军鼓足气,继续发动决死突击,他们要一口气杀到鲜卑大纛下,将和连拿下,一战而定鲜卑,为死去的汉军报仇,为死去的西凉健儿报仇,为死去的段颎报仇。
远处,汉军后阵,张奂见前方动静,面目有些动容,若是真能突破汉军中军,说不定真的能彻底灭了鲜卑。
虽然,此刻张奂的心中对这事情不太抱有希望,毕竟作为老将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鲜卑人被汉军一时的战力变化给弄得措手不及所致,但是战场之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变成可能。
因此,在看到鲜卑中军的威力之时,张奂在见到自己麾下的步卒已经排好阵型后,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然而,运气肯定是没有站在张奂一边,归根究底,西凉军的精骑人数依旧太少。反观和连,所带的鲜卑骑兵,有八成都是连番大战所剩的精锐骑兵,而和连的中军处,鲜卑骑兵有近两万,再加上鲜卑两翼回援的骑兵,一时间,就算汉军明知前方数百米外,那里有鲜卑的首领,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就可以击败鲜卑,就可以建功立业,可是依旧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原因就是,此刻的汉军骑兵,已经逐渐被清醒过来的鲜卑骑兵,不断挤压自己的行进空间,在和连前方的数百米内,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使得原本汉军冲锋的的动力顿时没有,自然,想要继续深入鲜卑中军,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汉军主将张奂,此刻再不想办法的话,那么这只被汉军看作希望,作为决死反击的精锐的骑兵,就真的会被两翼越来越多合围的鲜卑骑兵,给彻底包围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除非汉军真的有如神助,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前方的数千骑兵打的奔溃,同时又能抵抗得住两翼鲜卑骑兵的合围,杀入和连处,杀了他,并且砍了他的大纛,不然也就只能在这场绞肉机下的战斗中,一点一点的被鲜卑人耗死。
“传令,鸣金收兵!”最终,张奂抉择一番后,还是下了命令,当然,这显然还不够,陷入鲜卑人包围的汉军骑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撤退,就能撤出来的。
因此,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之后,张奂又对身边中军的传令兵道:“传令,强弩士发矢,直击前方汉军骑兵后方,无论敌我,皆发矢也!”
话音落下,汉军那悠长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缓慢的锣鼓之声,前方的汉军骑士顿时一怔,随后满脸不愿,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张奂命令他们撤退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汉军步卒刚刚排好的阵型后,一批批重新排列好阵型的强弩士,在用腰腹将手中的强弩拉好上矢以后,便在校尉司马的命令下,向着前方的乱战之地,射出一根根密集的弩矢……
后亲与羽交战,射羽中额。时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之白马将军,皆惮之。仁使德屯樊北十里,会天霖雨十馀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德与诸将避水上堤。羽乘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堤上。德被甲持弓,箭不虚发。将军董衡、部曲将董超等欲降,德皆收斩之。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战。德谓督将成何曰:“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摘选自《三国志》